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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堂英面色不善,一扔茶杯就要護犢子。

他家犢子滿不在乎地說:“那舅舅好好給表姐相看相看,找個出得起金山銀山來下聘的婆家唄。”

“還有表哥,”阮思剜了柳如松一眼,“娶妻的時候舅舅可得操辦得熱鬧點。”

“事關柳家的臉面嘛。不能只在打點獄卒的時候有臉面,對吧?”

柳如松跳起來,指着她的鼻子罵道:“你這妮子怎麼跟我爹說話的?”

“放下。”

晏瀛洲冷喝一聲,眼風一掃,柳如松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阮堂英怕女婿生氣,趕緊說道:“賢婿,你不必……”

“岳父大人,瀛洲擔任司獄多年,要是在獄中遇到刁鑽蠻橫的惡人,從來不會與他們置氣。”

他微微一笑,眼神冰冷。

“因為,我要他們斷哪根手指,他們便得斷哪根手指。”

“有的接得上,有的未必……”

說著,他轉而看向僵在原地的柳如松道:“想來表哥也多少了解些獄中的手段吧?”

柳如松一向是個外強中乾的軟蛋,只敢在女人和下人面前耍狠擺架子。

晏瀛洲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那根手指悄悄收了回去。

晏瀛洲淡淡道:“坐吧。”

一瞬間,柳如松如蒙大赦,一屁股栽在椅子里。

柳未明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但他總算想起聘禮的事,接著說道:“喬喬不懂事就算了,侄女婿你且跟舅舅把話說明白了。”

“呵呵,你們晏家,就那麼看不起阮家么?”

阮堂英怒道:“大哥,夠了!我阮堂英把女兒嫁給他,又不是賣給他。”

柳氏忙勸丈夫道:“我大哥說話直,但一心為了我們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

她又轉向晏瀛洲勉強笑道:“她舅舅本意是為了喬喬這丫頭好,怕她嫁過去受委屈不敢說。”

阮思見她娘的神情實在為難,忍了忍沒有當場罵回去。

柳未明卻不依不饒地嘖嘴道:“人家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你一文不出就討回家去。”

“哼!”他沒好氣地說,“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阮思冷笑道:“敢情養女兒和養豬一樣,養大了拿去賣個好價錢?”

“依舅舅的意思,嫁女兒是要論斤嫁么?不知你們柳家的姑娘幾兩銀子一斤。”

她意味深長地瞥了柳如盈的小腹一眼。

“不過若是這樣算,喬喬先恭喜舅舅,表姐的聘禮定然能讓舅舅賺個盆缽滿滿。”

柳如盈一臉委屈地看着她,絞着帕子剛要開口。

阮思又看向柳如松,譏笑道:“想必足夠讓表哥多縱橫大獄幾趟了。”

她幾句話把舅舅一家三口得罪了個遍。

柳氏臉色蒼白,盯着阮思道:“喬喬,快向舅舅和表哥表姐賠禮。”

柳未明斥道:“妹妹啊,這就是你養出來的好女兒!還有你,妹夫你究竟是怎麼教的?”

阮堂英挺直腰板,坐得筆直,沉聲道:“我女兒,還輪不到別人來教訓。”

“好好一個姑娘家,非得被你這蠢材養成個潑婦不可。”

柳未明氣得不輕,柳如盈捧了杯茶給他,柔弱地勸道:“爹,先喝口茶消消氣。”

“我爹是關心表妹,才會氣急了。姑父不要往心裡去。再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她媚眼一橫,看向晏瀛洲。

“表妹未出閣時便是那樣的脾氣,誰知嫁人後也……”

晏瀛洲淡然道:“我慣的。”

阮堂英在心裡默默給女婿豎了個大拇指。

柳如盈分外下不來台,回想起那天給阮思敬酒的情景,腦子裡轟地一下炸開了。

又是他。

晏瀛洲看向阮堂英,起身揖了一揖,誠懇地說道:“瀛洲多謝岳父岳母將喬喬許配給我。”

“喬喬哪裡都好,她的脾氣我也喜歡得很。”

“若沒有岳父岳母的悉心栽培,未必會有那麼好的喬喬,瀛洲未必娶得到世上最好的妻子。”

要不是還有外人在,阮堂英定然要跳起來,在他肩上狠狠拍一下。

老父親心中早已老淚縱橫。

賢婿啊賢婿……

柳氏溫和地笑了笑,道:“只要你與喬喬琴瑟和諧,夫妻恩愛,我們便再無他求。”

言下之意,是要柳未明不要再提聘禮的事。

柳未明不買賬,喝了幾口茶,嚼了嚼嘴裡的茶葉,“呸”地吐出些許茶渣來。

“好!好啊!你家女兒遭夫家輕賤,你們兩口子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這當舅舅的,豁出老臉來給侄女出頭,你們反倒像防賊一樣防着我,難道我還惦記你家聘禮不成?”

他倒好,先自己招了。

阮思氣得笑了出來。

只怕是柳如松又賭輸了,柳家想藉機從阮家敲幾百兩銀子走。

柳氏臉上十分掛不住,幾乎要站起身來。

阮堂英強忍怒氣,說道:“我女兒還沒吃早飯,就不留你們吃午飯了。”

他搶先下了逐客令,但幾位不速之客仍然賴着不走。

柳如松冷哼一聲道:“我們是來探望表妹和表妹夫的,柳家又不是吃不上飯,還要巴巴跑到阮家來吃。”

柳如盈嬌笑道:“哥哥誤會了,姑父直爽慣了,怎麼會學斯文人拐彎抹角地罵人呢?”

兄妹二人斜眼看着阮堂英夫婦。

柳未明輕蔑地說道:“我這妹夫向來是個粗人,魯莽得很,不懂什麼道理。妹妹你也多勸……”

話還沒說完,一杯冷茶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

他被潑得渾身劇烈一抖,茶水涓涓從頭頂流下,臉上還掛着幾片茶葉。

“你你你!孽障!”

“你他娘的再說我爹一句壞話試試!”

阮思不肯示弱。

阮堂英挺起胸膛,氣勢洶洶地盯着他們。

柳如松見父親被弄得如此狼狽,跳起來擼起袖子作勢要打人。

不及阮堂英動手,阮思手中的茶盅已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他鼻樑上。

他慘叫一聲,頓時鼻血飛濺。

阮堂英暗自得意,從小讓女兒學暗器就是好。

柳如盈尖叫着爬起來,撲到柳氏面前,抱着她的腿大哭道:“姑姑,你快救救我哥哥。”

柳氏只好命丫鬟取冰塊和帕子來。

阮思怕她娘生氣,趕緊往晏瀛洲身後躲。

晏瀛洲以前從未聽阮思提起過娘家親戚的事。

雖知柳未明等人來者不善,但他當著岳父岳母的面,也不好貿然發作。

現在,他看明白了。

晏瀛洲站出來,對阮堂英和柳氏拱手道:“以前是瀛洲不好,未曾做足禮數,讓喬喬受委屈了。”

“瀛洲這次略備薄禮,”他冷然看向柳未明,“不知能否稍微彌補些對喬喬的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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