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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遠走了,走得瀟瀟洒灑。隨後,初來乍到的白主簿就親眼目睹了山高皇帝遠的小地方,地方官員們是如何喪心病狂地掩蓋事實、蒙蔽聖聽的。其膽量之大、行止之猖狂,簡直令人髮指!

花知縣“瘋了”,因為還需郎中確認並出具書面證明,所以拖了好幾天,如今一應證據才算齊備。對於這位瘋掉的花知縣,眾官員好像從不曾鄙夷過他似的,他們不吝任何溢美之辭,把花晴風患病的緣由完全推到了政務公事上,花知縣是如何殫精竭慮,花知縣是如何憂心國是,花知縣是如何廢寢忘食,終於累到神魂失散……

張典史病故了,他是突發重疾而死,至於是什麼誘因誘發了他的宿疾,這個問題用春秋筆法一筆代過,他們只是在字面上玩了一點小花樣,把張典史發病的時間含糊其辭,看起來似乎比花知縣發瘋要提前兩天,發病地點不用改,就是縣衙二堂,如此一來,張典史就成了積勞成疾,因公殉職。

不出意外的話,朝廷對於這種情況都會有所嘉獎,給死者追升一級是應有之義,張典史終於實現了他的平生夢想,從不入流的雜職官轉為品官。可以用一種↗更體面的身份致仕兼入土了。

真正令人費腦筋的是如何解釋播州大阿牧趙歆之死以及趙驛丞的夫人潛清清之死。如何合理解釋這兩個人的死亡,才是真正考驗官員們集體智慧的時候。

其實趙歆之死本身並沒有什麼難解釋的地方,問題是如果對趙歆之死實話實說,那麼潛清清之死就是一樁懸案,要查這樁懸案,一系列的問題便無法掩飾。好在趙文遠已經默許他們可以隨意操作,這一來他們就有了用武之地。

趙文遠如此選擇,眾官員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對趙文遠來說,真正不能釋懷的大概只有他父親的死,可恰恰是他父親的死沒有什麼疑問,就算此案不加遮掩,他也找不到殺父兇手來追究責任。

至於他的娘子……,用趙歆部落的“總理”、四洞十五旗的領主作為交換條件,他不再追究一個女人的死因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對他並不利,他的娘子有重大嫌疑,真要追究下去。很可能得不償失。

於是,對於趙歆和潛清清之死,眾人最終討論結果如下:播州大阿牧趙歆赴葫縣探望其子趙驛丞,趙驛丞夫婦陪同趙歆上山狩獵散心,趙驛丞的娘子不慎誤觸獵弩,射殺趙歆。趙驛丞的娘子害死公爹,無顏苟活,故而自盡。

好了,如此一來對潛清清之死和趙歆之死都有了一個很完美的交待。至於播州那邊信不信那就是趙文遠的事了,想必只要他堅持這種說法,播州那邊也沒有不信的道理,趙文遠可是趙歆的親兒子。

只是如此一來。對於潛清清為何攜帶兇器潛入葉縣丞卧室的懸案也就不可能再查下去了,這樣的話,他們還需要徵求葉小天的意見,如果葉小天堅持要把案子查個清清楚楚。大家絞盡腦汁想出的辦法就得全部推翻。

經過眾官員苦口婆心地解勸,反覆剖析其中利害,葉小天總算“勉勉強強”地答應下來。眾人不免鬆了口氣,對葉縣丞能夠如此顧全大局,每一個人都為之感動不已。

議事已畢,眾官員紛紛離去,開始按照分工部署各自處理善後事宜,其中公推了顧教諭前往驛站,由他負責向趙驛丞通報眾人商議的結果,大家齊心協力要平息掉這場大風波。

葉小天則返回府邸,他現在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嚴囑府上家丁下人,不可對外胡言亂語,以免泄露此事真相。李秋池走在葉小天身邊,一臉幽怨,看來不能通過打官司中一展李大狀風采,令他無比遺憾。

葉小天見狀,忍不住笑道:“先生何必如此,你原本是狀師,自然是官司越多越好,官司越大越好,如今不同,你既為我幕僚,凡事就得從我的角度去想,有時候並不是官司打贏了,咱們就一定能得到好處。”

李秋池道:“學生明白,這場官司打下來,就算贏了,市井間還是免不了種種傳言,敗壞了東翁名聲。而今東翁卻能獲得最大的好處。而且,趙文遠如今有把柄握在東翁手中,來日未嘗不可為東翁利用。”

葉小天欣然道:“先生是聰明人,果然不點也透。”

李秋池眉頭一蹙,道:“可是趙歆此來葫縣,帶了十多個侍衛。既然他是被‘誤射’而死,趙文遠勢必不能把他這些侍衛一股腦兒殺了,難道不怕他們回去後泄露風聲嗎?”

葉小天道:“他們都是趙家的私兵和奴隸娃子,永遠是趙家的私產。趙文遠就算偽造父親的遺命又怎麼樣?這件事一旦泄露,頂多失去他想得到的,對他的身份和地位影響卻不大,那時他若為了泄憤,殺幾個侍衛和娃子又算什麼?”

“可是幫着趙文遠隱瞞,卻一定有他們的好處。他們只是身份地位低了一些,不至於連這點腦子都沒有,他們會明白如何選擇。至於那位高高在上的楊天王么……”

葉小天忽地停住腳步,望着遠處青山,若有所思地道:“以前聽人說史,常常會說起一些曾經無比英明神武的大人物,到後來卻被人輕易蒙蔽,此種人物還不止一個兩個,常常不絕於史,令我不能理解。

現在我多少也算有了一定的身份,才稍稍有所領悟。我想,那些人未必就是老糊塗了,或許因為他們屢獲成功,令他們變得過於自負、自信。更重要的是:高高在上,令他的耳目失去了作用。

一個人身份地位高了,許多事就不可能親歷親為,他聽到的,只能是別人告訴他的,他看到的,也可能是別人偽裝好的,所以別人一清二楚的事。他卻只能蒙蔽其中。這種人,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會有。”

李秋池仰天長嘆道:“做官的常罵訟棍無恥,其實做官的心才更黑啊!”

葉小天拍拍他的肩膀,親切地道:“黑心的我和無恥的你,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葉小天回到府邸時,就見耶佬站在照壁下,正抻着脖子等他回來。耶老眼巴巴地盼着,一見葉小天出現。馬上迎上來,欣欣然地見禮道:“尊者,屬下等你好久了,那具蠱屍可是尊者煉出的新蠱種么?卻不知是用哪幾種毒蟲匹配而成?”

葉小天怔了怔,他沒想到焦頭爛額之際,耶佬最在意的卻是那隻蟲子。葉小天納悶兒地道:“那隻蠱蟲不就是能毒死人么,較之我教其它的蠱蟲威力差之甚遠,有何異處值得你如此在意?”

耶佬眉飛色舞地道:“不然不然,尊者有所不知。若論毒性,那隻蠱蟲確實沒有甚麼了不起,但是屬下發現,那隻蠱蟲另有奇異之處。它可以讓屍體不腐,千年永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