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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引勾佬離開了葉小天的府邸,離開的時候,銅仁的繁華已經在他身上打下了烙印,長風道人的風光同樣在他心底打下了烙印。或許這烙印還不夠深,但這只是第一步。

所謂腐蝕,就是要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入彀才算高明,如果讓人引起警惕,那就落了下乘,葉小天自有後手,只要他的心防已經有了縫隙,葉小天就有辦法把這個縫隙撬得越來越大。

格哚佬的部落奉葉小天的令諭大遷徙時,神殿按葉小天的吩咐給部落撥付了一批金子,這筆金子也由引勾佬帶到了葉小天府上,這是從深山金礦里採擷的金砂原礦。

這處礦產藏在深山之中,由於生苗部落居住在四周,素來不為外界所知。這個礦的金砂純度很高,幾乎不用再加提煉。但是如果拿這麼純的金砂原礦出手購物,恐會引起有心人猜疑,所以葉小天沒有急着出手。

在引勾佬趕到銅仁的當天,他就派人去知會了清浪街的“大亨雜貨鋪”,請大亨到銅仁一見。葉小天想把這批金砂交給大亨,由大亨幫忙暗中採買農具、種子、布匹、油鹽、糧食等物。

在格哚佬的部落能夠自力更生之前,有了這些東西,就能最大程度地保障他們的生活。葉小天的目的是想引領這些虔誠奉◎⌒,ww≦w.他為主的山民走上文明、富足的生活,而不是在山裡過半野人的日子。

他本以為大亨會來得很快,沒想到大亨姍姍來遲,引勾佬離開一天後,大亨的信使才趕到,告訴他自家少爺正在路上,原來大亨之所以這麼慢,是因為他把家也搬來了銅仁。

以前大亨就跟他說過,銅仁城比葫縣大。更適宜他大展拳腳,有心搬到銅仁去,只是磋砣再三,始終難以成行,如今葉小天先行了一步,大亨終於也下定決心,搬來了銅仁。

好在大亨早就做着搬遷到銅仁的準備,屋舍等地方已經由他設在銅仁的分號代為辦理完畢,此時搬來也不顯倉促。兩兄弟終於在銅仁再度聚首了。

六龍山七玄觀,王寧和洪百川依舊下着棋。

王寧布下一子。對洪百川道:“令公子搬到銅仁來了?”

洪百川點點頭,道:“這孩子早就有心遷來銅仁,只是一直沒有成行。他搬來才好,我便有了借口過來和兒子同住,省得時不時的就得借口忙生意,趕來銅仁這邊。”

王寧苦笑一聲,道:“是我上了楊應龍的大當,真以為他經營東北的要害之處乃是葫縣,才讓大哥做出錯誤的決定。誰想到他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真正着眼處乃是銅仁。”

洪百川道:“怨不得你,看他對葫縣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誰會想到其中有詐?田氏不也上了他的當么。否則田家何必一再派人前往葫縣。只是,如今他已和銅仁幾家土司搭上了線,希望我們還來得及掌握他的一舉一動。”

王寧道:“我們終究是遲了一步,現在再想在他們中間楔釘子。插內線,已經來不及了,大哥想利用一個道人。為的就是這個?”

洪百川也布下一子,微笑道:“不錯!很久以前的帝王將相們,在做出重大決策或者出兵遠征的時候,都會求神問卜,以預測吉凶。而現在的許多帝王將相……還是一樣要求神問卜的,呵呵……”

洪百川所言倒是半點不假,地雷、雷擊,有點天象變化,皇帝就要諮詢欽天監,下罪己詔,大赦天下,涉及到一些重大決策或者軍國大事,豈有不求神問卜的道理。

王寧憬然道:“原來如此。”

洪百川道:“只要長風道人能被他們看重信任,早晚有求他占卜的一天。尋常的消息我們或許得不到,但是一些重大消息我們卻一定能夠知道,而我們所需要的,不就是真正重要的消息么?”

……

此時的貴陽洛旺河,正在舉行龍舟節。河灘上是一條條完整的杉木挖成的龍舟,舟長七八丈,寬度卻僅三尺,雕有龍頭鳳尾,龍頭上頂着男根、鳥形、或魚形的標誌,以示祈子求嗣、魚水之歡等等。當然龍角上也會刻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等吉祥話。

岸上擺着一張方桌,桌腳上綁着去掉了樹葉和枝皮的樹枝、雨傘、紅布、紙錢和一把青草,方桌上供着白米一升,褪了毛的白公雞一隻,香爐前還有三杯水酒。

一個白袍老者手持三柱香,向天默默禱告着,旁邊的巫師一探手,左手抓着白公雞,右手抓了白米,拋灑向一條條龍舟,口中念念有詞地祭奠龍神,施法已畢,便揮刀斬下雞頭,把雞向排列整齊的龍舟一拋。

那白袍老者見狀,便把大手一揮,威風凜凜地喝道:“開始!”

鼓聲如雷般響起,沙灘上無數摒息觀看的觀眾頓時發出海嘯般的吶喊聲,着上身,扎着紅腰帶、紅頭綢的小夥子們一個個鼓起腱子肉,抬起龍舟飛也似地衝進河水,趁那龍舟還憑着慣性向前滑動時便麻利地跳上船,划起了船槳。

白袍老者笑呵呵地走向搭在沙灘上的三層看台,看台上搭着棚子,棚子上還系著紅綢,這就是主辦龍舟競渡的貴陽大豪們觀戰的地方。

白袍老者一到,看台上的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因為這白袍老者姓安,他是土司之王。如果說貴州一百多個大大小小的土司就是一百多條神龍,那麼他就是龍王。

安老爺子在三層看台上百餘權貴豪強肅穆地注視下坦然走向他的位置,走到一半時,他忽然站住了腳步。在他左手邊是一對璧人,男的丰神如玉,女的笑靨如花,正是田彬霏和田妙雯兄妹。

一見老頭子站住,田氏兄妹忙向他行了一禮,齊聲道:“老爺子好!”

安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看他們兄妹,道:“聽說有一支生苗出了山,到了提溪司境內?”

田氏兄妹對視一眼。田彬霏訝然道:“我兄妹不知此事啊,老爺子從哪兒聽說的?”

安老爺子笑眯眯地點了點他們,道:“你們兩條小狐狸,要和老頭子耍心眼嗎?銅仁那個小胖子應該嚇壞了吧,你們田氏是他的舊主,那個小胖子一定會求到你們頭上的。”

田妙雯眨眨眼,乖巧地問道:“那……如果真有生苗出了山,張知府問計於我們兄妹的話,老爺子覺得,我們田氏該怎麼辦呢?”

安老爺子笑眯眯地道:“張家的小胖子膽子小。你們兄妹的膽子可不小,難道也被嚇住了?安慰安慰他就好了嘛,生苗出山,依老夫看,未必是壞事,順其自然就好,順其自然就好啊!”

田妙雯還待再問,安老爺子已經繼續向前走去,三人這番言語聲音並不高。岸上觀眾正發出如雷的吶喊聲為參賽的龍舟隊伍加油,是以並無他人聽清三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安老爺子是何等身份,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田氏兄妹又豈會等閑視之。安老爺子入座後,眾人也都一一落座,田彬霏和田妙雯對視一眼,都是一臉茫然。饒是他們一個聰明絕頂,一個蘭心惠質,也不理解安老爺子話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