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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解圍,萬曆皇帝自然高興,轉眼一看,覺得此人有點兒眼熟,便招手道:“近前說話!”

葉小天到了近前,萬曆突然想起了他,微笑道:“呵呵,你是……”

葉小天馬上一個長揖:“臣銅仁府推官,葉小天!”

萬曆“啊”地一聲道:“不錯!葉推官,你既會唱曲兒,那就上台去,唱一段兒給大家聽聽。”

葉小天躬身道:“臣,領旨!”

葉小天轉身繞到台後,三把兩把扯掉官袍,急火火地對那戲班班主道:“快着,快着,給我扮上!”

那班主還以為他打算上台清唱,一聽他還要扮妝,不禁訥訥地道:“這位大人,你……你打算扮誰,得先跟小人說一聲啊!”

葉小天一拍額頭,道:“糊塗了,糊塗了,扮誰,扮誰?我唱哪一出好呢?”

葉小天在戲棚里轉悠了兩圈,突然眼神一亮,道:“有了,就扮他!陳子高!”

那班主肚子里裝的都是戲,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出,當下不敢怠慢,立刻把戲班裡最有本事的一班人都聚攏過來,給葉小天梳髻的梳髻,勾臉的勾臉,換戲裝的換戲裝,七手八腳打扮起來。

前邊剛聽了一折戲,此刻正換了。一個小丑在台上雜耍,萬曆天子興緻勃勃地坐了一陣兒,還不見葉小天出台,不免有些奇怪。他微一側首,身邊的伴當太監馬上湊過去,諂媚地小聲道:“那葉小天為陛下唱曲兒,賣力的很呢。奴婢使人去看過了,他正在後台扮裝呢。嘻嘻,這人,為了哄皇上開心,還真下功夫!”

能做天子伴當的。那眼力件兒豈能差了,萬曆只一側目,他馬上就明白萬曆心中所想。萬曆聽他這麼說,不禁微微一笑,便也沉下了心思,耐心地等着。

又過片刻,台角有人打了個手勢,那雜耍藝人見了,馬上來了個收手勢,停了手上的玩意兒。趴在台上給萬曆皇爺磕了個頭,便退下去了,萬曆知道葉小天就要出場,他不知葉小天要扮什麼,心中好奇,不禁微微地傾了傾身子。

方才葉小天一說他願為天子唱曲兒,眾文官便滿是鄙夷、不屑、嘲諷的表情,可此刻真輪到葉小天出場,他們也禁不住好奇心。人人停了議論,紛紛向台上望去,那陣勢,竟是比名角出場還要轟動。

台側一陣梆子聲響。一個麗人姍姍上場……

咦?葉小天還找了戲子給他搭戲?定睛再一看,這人腰身雖是窈窕,可哪裡是女人了,分晨就是一位素袍書生。自然就是葉小天所扮了。

那素袍書生雖是男裝,眉眼五官卻是照着女性特點描過了的,再加上淡淡敷粉。薄塗胭脂,一張臉艷似桃花。

只見他走了幾步台步,娉婷站定,雲袖一甩,便是一段嬌聲瀝瀝的道白:“昨日里有個相士,說我龍顏鳳頸,是個女人定配君王。噯,當初爺娘若生我做個女兒,憑着我幾分才色,說什麼峨眉不肯讓人,也做得狐媚偏能惑主。饒他是鐵漢,也教軟癱他半邊哩。可惜錯做了男兒也呵。”

我的個神啊!

葉小天一開口,全場官員、功臣、國戚、太監、外賓,集體惡寒,冷嗖嗖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明知道他是一個男人,偏偏眉眼風情這般妖嬈,聲音更是嬌聲瀝瀝,實在是要人命啊!

還別說,有位外國大使倒是兩眼放光,頻頻點頭,顯得非常欣賞,他是暹羅大使!

葉小天扮的人物叫陳子高,這齣戲叫《裙衩婿》,又叫《男王后》,是一個依據部分史實加工後虛構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叫陳子高的男人,容貌艷麗,鮮妍潔白,如美婦人。螓首膏發,自然峨眉,被陳文帝深深愛慕,最後居然以男兒身,成為王后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幾十年前一個叫王驥德的文人所寫,書一問世便勾起了無數人的獵奇心理,紛紛傳閱。此書的名氣雖不及據說是當代名士王世貞披了馬甲所寫的《金瓶梅》,卻也是轟動一時。

在場的許多官員,包括其中一些道貌岸然,言必稱禮的君子,私底下都是把這本書翻爛了的,可是現在有人當著皇帝的面唱出來,還是把他們驚得目瞪口呆。

葉小天在台上唱,眾官員就在台下交頭接耳起來,議論聲越來越大,萬曆皇帝看在眼中,暗暗冷笑,忽爾重重地一拍御案,大讚道:“好!”

皇親國戚、功臣外賓們的立場和文官們是不同的,馬上也紛紛跟着叫起好來,今日被請來的還有一些武將,武將們大多數即便有文化也有限,對葉小天這段唱更是聽得眉飛色舞,只是壓着嗓子一直不敢吭聲兒,如今皇帝帶頭叫好,武將們馬上扯開大嗓門喝起彩來,這一來文官們更加氣憤。

方才勸天子不可輕狂的那個白鬍子老頭兒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大聲道:“天子之居,堂堂皇皇。淫詞浪曲,不登大雅!這個人竟敢對天子大不敬,唱出此等淫穢下流的曲兒來,臣請陛下嚴懲之、制裁之,以警效尤!”

萬曆逆反的性兒上來,只管翻了翻白眼兒,心道:“大不敬?對我大不敬的,可不就是你們這幫老不死的!”

初登帝位,而且之前壓抑了太久的萬曆皇帝稜角尚在,還沒被他的帝王生涯給磨得圓滑起來,是以對這位年老德昭的文官領袖的進諫之語根本不做答覆。

這老頭兒是翰林院的一位老御史,清流中的代表,威望極高的,他一發話,登時站起一批人,其中三法司口兒的官員最多,因為大家基本上算同一系統嘛。

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把葉小天噴了個狗血噴頭。他們本來就是靠筆頭子吃飯的,言語如刀,字句犀利,在他們的編排、數落、痛斥之下,葉小天簡直是惡貫滿盈,拉到菜市口活剮了都難贖罪。

李玄成見此情景。不由有些愕然:“什麼情況?葉小天這是要作死?是不是不用我施展手段,他就要完蛋了?不對……不對……”

想起他和葉小天幾度交手,葉小天都絕地反擊,倒把他弄得灰頭土臉的往事,李玄成馬上否決了這一幻想,他不相信葉小天愚蠢若斯,如果葉小天真有這麼蠢,他還敗在葉小天手上,那他李國舅成了什麼?

葉小天此時已經唱完了,這齣戲一共四折。每一折出場的人物都不少,葉小天只是演繹其中一段而已。他站在台上,笑眯眯地看着眾文官氣極敗壞的模樣,心中很高興。

“罵啊,罵啊,罵的更大聲些!不知廉恥?太不給力了,你直接說我臭不要臉嘛,說的再狠些。”

“那老頭兒幹嘛的,好象是二品?這可是頂着尖兒的官了。好的很,你繼續蹦躂,別停嘴,繼續罵!”

“嚯!這位……這位怎麼氣的臉紅脖子粗的。我日了你親爹還是刨了你祖墳,這也太誇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