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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星球還有倖存者。

這個事實極大地鼓舞了郝仁的精神,並且激發了他的好奇心,對這件事的關注讓他甚至暫時忘記了自己從外太空一頭懟進行星表面的糟糕現狀:在夢位面這個見鬼的末日世界裡,長子和被長子摧毀之後的行星從來都不少見,無人機群出去浪一圈都能傳回來至少十個廢墟掃描信號,但這其中存在倖存者的就少而又少了,倖存者仍然堅持反抗的更是前所未見——從之前那幾架飛行器就能看出來,這顆星球的倖存者不但還在堅持反抗,甚至還敢主動出擊!

所以雖然郝仁沒有貿然和那些飛行器建立通訊,卻也讓數據終端對他們保持了關注並儘可能截取他們的通訊內容,只要有機會,就得儘快和這些倖存者建立聯繫。

當然,現階段最重要的還是自己這邊先站穩腳跟,謹慎行動才是保證完成任務的首要條件,如今諾蘭仍然是個在撞擊坑裡趴窩的重傷員,郝仁手頭能動用的力量除了家裡的一幫小夥伴之外就只有一群自律機械和自己隨身空間里的軍火庫,他估算了一下這些加起來的戰鬥力,認為其並不足以在和當地土著接觸的時候佔據足夠的控場權,所以他必須慢慢來。

倖存者不一定是友善陣營,在和一個瘋狂的長子懟了數千年之後,他們也可能是另外一群瘋子。

不過諾蘭掉下來的時候動靜那麼大……說不定這顆星球的土著已經注意到自己的星球上多出一群天外來客了。

在那兩架飛行器徹底離開眾人視線之後,郝仁接到了來自諾蘭的通訊,艦娘小姐聽起來有點緊張:“boss!你那邊沒事吧?剛才我感應到你們那邊有一陣很強的能量反應!”

“我跟你講啊,這顆星球的文明並不像咱們之前認為的那樣徹底滅絕了,這地方竟然是有倖存者的……”

“哎?!”

“而且他們正在跟這顆星球的長子開戰,目測還打的有來有回的。”

“哎哎?!”

數據終端把自己記錄下來的影像發送給諾蘭,莉莉和南宮五月則嘰嘰喳喳地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最後郝仁說了說自己的想法,諾蘭短暫沉吟之後表示贊同。

“現如今處境惡劣,確實需要恢復一些元氣再考慮擴大行動,最好是可以先收集到足夠的情報,這樣主動權就在咱們手上了,當年我還當‘傭兵’的時候經常這麼干,”諾蘭說道,“至於是否已經被當地土著發現……我認為暫時沒有,因為我到現在還沒感覺到被雷達之類的東西照射掃描過。雖然我的很多外部觀測裝置都撞毀了,但也沒變成瞎子,如果被人主動觀測的話肯定能感覺到的。”

“那還好。總而言之,儘快收集這顆星球上文明倖存者的資料並判斷其接觸等級,儘快恢復巨龜岩台號的功能並想辦法聯絡上無人機群,這是目前最重要的兩項工作。”

“諾蘭了解,本艦將發射一批新的探針,去尋找倖存者的基地並展開觀察。艦長,你們什麼時候返回?”

“我準備繼續探索這片城市廢墟,”郝仁答道,“雖然這片遺迹可能已經被廢棄幾千年了,但廢墟里同樣會藏着倖存者的線索……至少可以知道他們的文明在被長子重創之前是什麼樣的。”

“請多加小心,雖然搖籃曲系統已經啟動,可我們仍然站在一個行星級怪物的腦袋上——而且這個怪物還剛剛被挑釁過一次,它的下意識活動是災難性的。”

郝仁讓諾蘭放心,隨後便掛斷了通訊,領着三人組繼續向城市廢墟的中心地帶進發。

在遙遠森林邊界發生的轟炸和反擊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廢墟深處的寧靜,這片蒼涼的殘垣斷壁依舊平和,只有棲息在廢墟群中的一些野生動物逐漸開始活動,讓這裡慢慢多了一些熱鬧的聲音。看着這片平靜的廢墟以及廢墟之間鬱鬱蔥蔥的植物,郝仁幾乎無法想象這是一個仍然處於暴怒長子陰影籠罩之下的世界:一切都太平靜了。

長子發狂之後對生態圈的清洗是毀滅性的,源血之潮所到之處,不管是有機物還是無機物都將被徹底腐蝕、同化、重置,不但智慧生靈,就連自然界的一草一木都將被完全摧毀。然而在這顆星球,長子處於活躍狀態,生態圈卻依然鬱鬱蔥蔥,森林甚至已經繁茂到了可以吞噬掉文明世界的地步。

看那在廢墟之間蹦來跳去的異星動物,他們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正在發生什麼。

能夠證明長子與次子仍然在進行戰爭的,似乎只有剛才遠方的那一場轟炸而已。

難道這顆星球的長子並沒有發瘋么?也或者是這顆星球的土著文明在戰爭中取得了上風,已經徹底壓制長子的活動,甚至在數千年的拉鋸戰中讓這顆星球的生態系統休養生息了?

懷着這樣的疑問,郝仁一行穿行在坍塌荒廢的古代建築之中,他們需要收集的主要是古代文明的文字和圖畫記錄,但這兩樣東西偏偏是最不容易保存的,這需要很大的耐心。

或許應該找機會去尋找一下森林邊緣那些被擊毀的飛行器殘骸——如果它們落在森林這一側且遠離長子觸鬚的話。

在中午時分的時候,一行人抵達了城市中心區的那座巨大建築腳下。

這座彷彿四稜錐一樣的大型建築物應該是城市中保存最完好的部分:它顯然採用了更加堅固的材料和特殊的建造技術,以儘可能延長建築本身的壽命,儘管它表層的所有外裝都已經脫落,主體上也隨處可見破裂的大洞和寬闊裂縫,但數據終端在使用雷達掃描之後確認了這座用途不明的建築物骨架仍然完好無損,就如同一個鋼筋鐵骨的巨獸,血肉皮毛都隨着歲月變得腐朽不堪,但仍然有一副強韌的骨骼。

種種跡象表明,這座建築物應當十分重要。

由於城市塌陷,建築物本身已經整體沉降了十餘米,原本的入口自然也被掩埋在殘磚碎瓦之中,但它表面到處都是破洞和裂縫,所以郝仁也不用專門去找什麼入口,讓數據終端大致確認了一下建築內部的結構之後他就領着人從一道較為穩固的裂隙中鑽了進去。

數據終端發出的幽幽藍光和火之非常高興溫暖的火焰光輝照亮了黑沉沉的建築內部,這座彷彿腐朽墓穴一樣的古老遺迹里到處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迹,陰暗環境下滋生的苔蘚和微光菌類沿着牆壁肆意生長,斷裂的樓板中鑽出了蜿蜒生長的藤蔓,在一些地方,郝仁還聽到了隱約的流水聲:城市的地下結構已經演變成了一條暗河,根據數據終端的探測,這條暗河連接着城市中的兩個凹陷區,並一直通往森林裡的溪流和地下水道,它們和地表的水系統一起,滋養着附近的植物體系。

新的生態系統在這片遺迹中安靜而蓬勃地運轉着。

南宮五月以海蛇形態爬行在郝仁身旁,她身邊環繞着三個水球,藉助這座建築物內部較為濕潤的環境,她能全方位立體式地感知到周圍的每一個細節。突然間她停了下來,並用尾巴尖指着某個方向:“房東,你看這個。”

郝仁好奇地湊了過去,並用數據終端提供照明,然後他發現那裡有一座起裝飾作用的雕塑。

雕塑已經斷裂倒塌,只有上半身倒在地上,下半身不知所蹤,在清除掉塑像表面的苔蘚之後,它的本來面貌也呈現在眾人眼前。

一尊人類的塑像——至少看上去和人類的樣貌相差無幾。

“看來這個星球的智慧生物也遵循着信息擾動,進化成了這種‘標準模板’的形態,”郝仁點着頭,“現在至少能確定這顆星球的本土生物長什麼模樣了。”

“不只有這個,”薇薇安的雙眼泛着微微的紅色,她看向前方一個黑沉沉的大廳,“這裡要麼是個博物館,要麼……是用來留言的。”

郝仁抬起頭來,順着薇薇安的視線,他理解了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

在前方的大廳里,無數雕塑和浮雕靜靜地排列着,彷彿等待檢閱的士兵,也彷彿沉默的墓碑。

雕塑,不管是在地球還是在異星,很多文明的發展與傳承中都有着這些東西的影子,不論是在文明的萌芽時期一塊被隨手雕琢的木頭或原石,還是在文明崛起之時用合金鑄造的精緻物品,雕塑以其直接且形象的表現方式都始終佔據着信息傳遞的重要位置,如果不看信息容量,雕塑在傳遞信息時的準確性與可靠度將遠超任何文字和語言,因此如果你想要將一件重要的事情流傳後世,流傳千年萬載,而且希望它能夠被後來者輕易解讀,那麼最好的辦法之一就是——把它刻下來。

刻成浮雕也罷,製成塑像也好,它都能讓信息保留足夠久的時間,至少在某些還未能戰勝“時間”本身的文明面前,這些塑像與浮雕的“保質期”是足夠的。

這座建築物或許真的只是個用來展覽雕塑的博物館,但郝仁更希望它是古文明面對災難時留下的留言簿,雖然之前那六架飛行器的存在證實了這顆星球仍然有倖存者,但不知為什麼,郝仁始終覺得不能把揭開歷史真相的希望放在那些飛行器所代表的“倖存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