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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格納庫上層的平台上,郝仁看着那些剛剛被自己救下來的難民排成長隊一個個走過檢測閘門。

檢測閘門是諾蘭在兩分鐘前剛生產並安裝到位的,格納庫里也搭起了臨時的隔牆,以保證所有人在登船之後必須通過這道閘門才能進入安置區域,名義上,這道閘門的功能是用來“安檢”,以防止攜帶危險品的乘客混入人群——比如在身上綁了二十個大紅管子的邪教徒之類,但實際上這道閘門真正的功能卻是生命體掃描器。

郝仁側過頭,看着身旁的全息投影上所呈現出來的人形虛影,虛影下方有一個正在跳躍的進度條,每當有一個乘客通過閘門,進度條就會向前移動一小格。

這是在收集拉赫瑞恩人的生命數據:對於審查官而言,在造訪一個有智慧生命的新星球時,收集當地土著的生命體參數是例行公事的第一步。

郝仁忍不住感嘆:“上了這麼多年班……能幹一單正常業務真不容易……”

“百分之八十是人類,還有少數混血物種,類似精靈,”數據終端飄在他腦袋旁邊,一邊看着報告一邊說道,“救下來的一共只有幾百人,用來分析整個星球的人種還是顯得樣本太少了。”

郝仁不在意地擺擺手:“無所謂,畢竟剛開始。不過這個‘真正的拉赫瑞恩’跟當初咱們進入的拉赫瑞恩之夢區別還真挺大的,那個夢境里的世界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智慧生物擠在一個星球上,咱們在這兒目前為止看到的卻只有人類和幾個極端接近人類的亞種罷了……看樣子在拉赫瑞恩之夢裡積累的經驗在這兒是不能用的。”

莉亞翻了個白眼:“我做夢天馬行空怪我嘍?”

“話說這怎麼突然就救下來幾百難民呢,”莉莉撓了撓頭髮,耳朵在頭頂上一晃一晃的,“房東哎,這是不是有點超出計劃了?”

郝仁聳聳肩:“習慣就好,審查官的生活中充滿了隨機,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學會應變。對了,你先把耳朵尾巴什麼的收起來,這個真正的拉赫瑞恩好像並沒有狼人……”

“嘁。”莉莉不滿地咕噥了一聲,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毛茸茸的獸耳和大尾巴收了起來。

巨龜岩台號並不是一艘專門的移民飛船,甚至不是客船——這艘船上的居住區是給上限不過幾十人的小團隊準備的,從房間到娛樂設施都沒有多餘,而現在一下子上來幾百號的難民,給他們每個人安排包間住房顯然不現實。

更何況郝仁也不可能讓這些人在自己的飛船上面到處亂跑。

但這些既然已經是難民,那自然也不會講究什麼居住環境和生活質量的問題,事實上對於剛剛從海盜炮口下逃生、差一點就命喪世界裂痕的他們而言,能在一個穩穩噹噹的船艙里喘口氣就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

巨龜岩台號的格納庫很大,而且倉庫旁邊還有很多利用空間拓展技術增設出來的空艙,再加上曾經也用這艘船運送過幾次短途乘客,巨龜岩台號的工廠主機裡面記錄了各種快速安置設施的圖紙,諾蘭緊急生產了一批簡易隔板和生活物品,再加上自律機械們的超高效率,在難民們一邊登船的時候這裡面就已經建好了足夠的簡易住房。

他們穿過閘門,順着長長的曲折走廊走到盡頭時便看到了這些簡樸但整潔的“宿舍”,每個人都在驚訝這些設施的嶄新和奇特風格,但恐怕誰都想不到這些東西全都是幾分鐘前才生產出來的,而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也只不過是在銀白巨船下方的倉庫里而已。

透過單向透明的聚合物窗口觀察了一會難民登船流程之後,薇薇安有點無聊地用手指繞着自己胸前的一縷頭髮,同時微微偏頭:“人都已經上船了,咱們是不是該找他們了解一下情況了?”

“那個博肯船長就在第一區,”郝仁點點頭,“話說一開始我還以為那種畫風的老船長一定會在自己的船快沉的時候選擇與船共存亡呢,書里不都這麼說么——我都準備好把他打暈帶上來了,結果他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

莉莉忍不住白了郝仁一眼:“誰跟你說每一個船長都要在船沉的時候一塊沉下去才叫按套路出牌的?!像那種留着白鬍子叼煙斗穿制服的老船長一看就是哪怕飛船被人用小手槍biu兩下都會喊着‘這是個陷阱’然後棄船逃生的主好么!”

郝仁一個手刀就敲在哈士奇精腦袋上了:“別隨便玩遊戲梗——你以為誰都能聽懂啊?”

查理曼謹慎地走進了安排給自己的房間,雖然已經離開那艘搖搖欲墜的飛空艇,站在一艘堅固而穩定的銀白巨船內,但他還是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倒不如說因為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而且可疑的新地方,他的警惕心反而大大提升了。

這種小心翼翼並不全是因為這艘銀白巨船既沒有魔力風帆也沒有元素尾跡,怎麼看都不像能飛起來的樣子,更重要的是以他所接受的博學教育,此刻竟然都看不出這艘船的來歷,甚至壓根看不出這艘船里哪怕最普通的一樣事物的來歷。

房間閘門在人進入之後便自動關閉,查理曼第一時間回頭確認了一下這扇門應該如何開啟,確認它並不是鎖死之後才開始觀察房間里的情況。他注意到這房間竟全部是用一種銀白色的金屬鑄造而成,而且整體嚴絲合縫,簡直像是一次性澆鑄的結果,那金屬本身的質地也絕不像是尋常所見,其光澤與硬度很像是秘銀,但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人奢侈到用秘銀來打造一座房屋,所以它應當是某種稍微廉價一點卻仍然具備優異性能的特殊材質。

可是如此卓絕的技術和優良的材料,卻被用來製造這種簡陋的東西。

以查理曼的眼光,當然能輕易看出這間房間其實是趕工應付的產物:方方正正的房屋,沒有任何裝飾的牆面,可以說除了開有窗戶和門之外,這就是個用六塊金屬板拼起來的方盒子而已,房間內的陳設也是極盡簡單,基本上除了能在裡面睡覺之外幹什麼都是問題……

如果這種房間是設計者認真思考之後的結果,那只能說這位設計者簡直有着災難性的審美觀和設計理念。

一艘突然出現的、來歷不明的銀白色巨船,奇特而未知的飛行方式,無法理解的船內風格和奇形怪狀的陳設用具,所有東西都超出了這位王子殿下的認知以及假設過的任何境遇,現在他不得不開始擔心一些新的問題:脫離了隨着白珍珠號一同墜入世界裂痕的絕境,但卻陷入了一個新的未知境地,這艘大船如果真的是正好路過而且見義勇為那還好說,但如果它就是那些海盜船的“下一環”,情況可就大大不妙了。

而更不妙的是,查理曼到現在還不敢確定這場陰謀到底是誰在推動,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