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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88

救護車一個急剎,我差點兒從車窗飛出去,回憶就這樣被粗暴的打斷。

前面這個救護車司機以前是開飛機的吧?真懷疑如果把他放在跑道上,是不是都能開着救護車起飛。

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門外至少站着十幾個武裝到牙齒醫護人員。

聽見有人說:“坐着的女孩子帶好口罩,能走盡量自己走。躺在擔架上的那個男生,直接送ICU。”

什麼U?反正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地方。

“且慢!”我被嚇的直接從擔架上蹦起來,“諸位大哥大姐,小弟還行。”

我和眼前的這些醫護人員互相瞪了半天,局面僵持不下,最終還是夏雨幫我解圍:“愣着幹嘛,快走!”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檢查和評估,印象最深的,當屬做了人生第一次胸部CT。去年得胸膜炎的時候,醫生跟我提到過這個高科技玩意兒,只不過他後來還是建議我媽拍胸片,不僅輻射劑量小還經濟實惠,重要之處在於,對於我的病來說,足夠了。

這次也算得償所願,我從CT室出來的時候,心情仍有點兒小激動,催夏雨也趕緊進去:“別怕,好玩着呢。”

旁邊負責看護我倆的醫生看不懂:“能把醫院看病搞得跟過年似的,我還真沒見過。”

等所有檢查做完,我倆被直接帶去隔離病房。路上,那醫生腳下生風,不停的接電話打電話,聽談話內容,似要組織院內MDT。

我問夏雨:“TMD的意思我明白,MDT又是啥?”

夏雨白了我一眼:“就你屁事兒多。”

好學是錯嗎?

那醫生看起來好急迫的樣子,半道把我倆丟給一個護士便匆匆離開。兵臨城下的緊迫感我沒有,我只感受到了來自醫院的滿滿誠意,病房竟然可以做成由卧室和客廳組成的套間,雖然不過就是一間屋子被一扇木屏風分隔成兩部分,那也妥妥的刷新了我的三觀,除外不能做飯,其餘一應俱全,連電視都是有線的。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環顧四周,雖然名義上是住院隔離觀察,可竟然連抱怨的話都說不出來。

夏雨拍拍沙發對我說:“看來你倆還真挺登對,接下來的日子,你就睡沙發吧。”

簡直四月驚雷,我側身問她:“有沒有搞錯,裡面可是有兩張床。”

她輕描淡寫:“沒錯,裡面是有兩張床,但都是我的,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我當然要給自己爭取應有的權利:“現在的社會講究公平、民主、法制,你如此獨斷專行,感情是屬螃蟹的吧。”

“甭管我屬什麼,你純屬痴心妄想,屋子裡就兩人,還跟我談民主,想的有點兒多。”

我威脅她:“信不信我革命推翻你的暴政。”

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好啊,隨便推,大不了床給你,老娘睡沙發。”

然後又着重加一句:“只要你好意思!”

我還真不好意思。

我被氣的說不出話來,這時門外有人喊:“別吵!鑫鑫,男子漢大丈夫在那膩歪什麼,你就把床讓給夏雨睡!”

No.189

原來老爸和老媽接到學校通知後,就急忙趕來醫院。他倆在病房門外聽到我和夏雨的爭執內容,這才有剛才老爸那嗓子。

病房門上有扇小窗可以打開,我們只能隔着它進行交流。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當真被這事兒給嚇壞了。

老媽把我爸推到一邊,獨自從小窗探出頭來:“別怕,咋回事兒如實跟媽說。千萬記住,人活一輩子就是一股子精神,只要精神不垮,沒有過不去的。”

老爸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只不過看不見他的臉:“這個時候你怎麼能說這些。”

老媽立馬毛了,沖他吼:“這個時候你難不成還有心思講大道理!成天嬉皮笑臉的,到事兒上從來都沒個主意。”

老爸難得為自己爭辯幾句:“你話題起的太沉重,鑫鑫還小,他能懂啥呀。”

老媽想都沒想便懟回去:“就你懂,鑫鑫好歹也是重點高中學生,你有高中文憑嗎?”

“你這個人睜着眼睛說瞎話,”老爸義憤填膺,“明明知道我是大專學歷,放到二十年前那可是鳳毛麟角的知識分子。反倒是你一個初中生……”

這都扯的哪跟哪啊!

看他倆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心裡當然也不好受。但也心知,越是這樣,越不敢說出實情。

我本意不過是很單純的想進來陪伴夏雨,過幾天就可以和她鴛鴦雙雙把家還。現在無論是從院方還是家裡人的的態度來看,自己當初還是過於盲目樂觀,對產生的後果估計不足。倘若對他倆坦白,我是自己主動滾進來的,最後會不會被揍成殘廢,反而出不了院?

於是在老媽發飆之前,我趕忙說:“在醫院吵架挺新鮮的是吧?換個新環境,我看你倆的勁兒頭可比在家裡足多了。”

然後又說:“別多想,僅僅是隔離觀察而已,遠沒到生死離別的緊要關頭,我這不好好的嘛,別大驚小怪。”

聽我如是說,他們倆過激的情緒才慢慢平息。

“剛才我和你爸問醫生要隔離多久,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只說讓我倆坐好持久戰的準備。按照規定,要等非典疫情好轉後才能放你倆出來,而且是建立在病情沒有進展的前提下。這遙遙無期的,連個盼頭都沒有。”

老媽說著說著,眼眶漸紅。

我於心何忍,要不是自己作,他們也不會擔心至此。

“媽,要不你罵我兩句吧,哭哭啼啼的我不習慣。”

老媽讓我等着:“別著急,知道你皮痒痒,將來回家有你受的。”

又緊接著說:“麻溜的,爸媽都在家裡等你。”

記憶中,已經好久沒見過老媽母性的一面,我感動萬分,真想當場唱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給她聽》。

夏雨的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來:“阿姨。”

夏雨這個大壞蛋準備幹嘛?我心頭捉摸不定,總感覺她要搞事。

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幾次想發聲又磕磕絆絆:“佟雷他……他老欺負我。”

從始至終都沒現身的老爸,忽然急不可耐的從窗外探出頭來:“夏雨,你放心,要是佟雷這傢伙以後再敢欺負你,特別是霸佔你的床,儘管跟我告狀,我回家扒他的皮。

我無語:“爸,我是不是你親生的,明明有兩張床啊。”

我爸卻說:“夏雨可以橫着睡!”

No.190

跟說好似的,我爸媽前腳剛走,夏雨的父母后腳便拍馬趕到。也不曉得是有意為之,還是真趕巧兒。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家人的聊天內容跟我們家大同小異,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夏雨,現在不也哽咽的站在門口。

他們走後,夏雨悶聲不響的坐回沙發上,我眼睜睜的看着她從緩緩抽涕到哭的梨花帶雨,我卻只能坐在旁邊,幫不上忙。

“別哭啦,”我勸她,順手又遞給她一張紙巾,“很浪費衛生紙的,你哭這一場要砍掉多少顆樹啊。”

她一把奪過紙巾,鼻尖紅紅的:“就你話多,再嘴欠我就把鼻涕擤你身上!”

她敢說就敢做,我哪還敢造次,乾脆就陪在她身邊看着她哭。

原來流眼淚也是一個力氣活兒,等夏雨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我才終於放下心來,這下總不能擤我身上了吧。

於是對她說:“女俠,前兩天還雄赳赳的號稱不把隔離當回事兒,這怎麼才來就哭成鼻涕人啦。”

夏雨說話的同時,身體仍然不自主的抽動:“還不是因為我生病,害的爸媽擔心而感到內疚嘛。”

我寬慰她:“古時候皇帝睡覺前,都要翻後宮嬪妃的牌子,那三千佳麗一個個都把自己洗涮的乾乾淨淨,然後燒香拜菩薩,滿懷希望今夜皇帝能臨幸自己。但是生病與之正相反,上帝前兩天翻起牌子一看,喲,輪到夏雨小朋友發燒啦。雖然他很不情願,但貴為上帝,翻的牌子總要作數。瞧瞧,這中間跟你有啥關係,所以放寬心,怪誰都怪不到你自己頭上。”

自認為我這個故事編的沒誰了,可夏雨卻不領情。

“哦,原來發燒的人連侍寢的權利都沒有。”

她這句話彷彿一記重錘砸在我胸口,讓我半天才透過氣來:“你這理解力簡直感人。”

她破涕為笑:“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在這種情境下與爸媽想見,任誰都難以自持,眼淚它自己掙着搶着往下掉,我說的不算。”

我挺起胸膛對他說:“你瞧我就忍得住。”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你這種沒心沒肺的,當然異於常人。”

聽她此言,我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夏雨抹乾眼角的淚水,不明所以,卻也跟着我的節奏在那兒笑,還問:“笑點在哪?”

我說:“以前啊,你若是想剛才那樣嘲諷我,我肯定毫不猶豫的要跟你爭個長短,今天卻沒有絲毫這種想法,反而還挺高興,因為這代表哭哭啼啼的夏雨已經被我送走了,一個精神正常的夏雨重新歸位。”

她斜眼瞧我,想要說的話沒等出口就被吞了回去,只是把手裡浸滿淚水的衛生紙扔到我臉上:“全怪你!”

我猝不及防:“莫名其妙,講道理,怪我過分了吧?”

她隨手又扔了一團在我臉上:“本姑娘就是蠻橫不講理,就怪你!”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把手裡的紙巾揉作一團扔向她。

一時間槍林彈雨,跟玩CS似的。

我倆鬧的正歡,病房門忽然被打開,一個戴着口罩的護士姐姐推門進來,嘴裡還喊着,“換衣……”

她只說出口兩個字,便被眼前滿地的衛生紙鎮住了,隨後又愣愣的說:“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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