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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過完周末,終於到了正式上課的日子。

前一天徐昊就提醒我,我要在課堂上簡單的介紹一下自己。可能是由於初中那次失敗的陰影尚未抹去,他的這句話讓我一夜沒睡好,心裏面構思了無數個開場白,想到最後,標準已經降低到不要口吃就萬事大吉。

早晨走在路上,我的心情有點兒忐忑。可徐昊這個不識相的傢伙,在我旁邊嘰里呱啦的講了一大堆,大體就是他如何當上班長之類的。我沒用心聽,也的確心煩意亂聽不進去。我本來一直想問他跟誰同桌來着,但是看他口水橫飛的樣子便懶得插嘴。就這樣我們來到七班教室門口,裡面已經坐的滿滿當當,喧嘩聲此起彼伏。

徐昊對我擠眉弄眼後,故意挺起胸膛,大搖大擺的走進教室,那一刻,我真想跟他友盡。

在進進出出的人流中,我雕像一般的矗立在門口,講台上有人正在擦黑板,我看的出神,好像順便把我的大腦也擦的一片空白,昨天晚上想好的對策,此時全都化作粉筆末消散在空氣中,灰飛煙滅。

這時我身後走來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中年男人,他偏分梳的極精細,鬍子刮的乾乾淨淨,白襯衫連半個褶皺都沒有。讓我敬畏的地方在於,他手裡拿着一把三角尺,徐昊說過,班主任是教數學的,叫陳旭。

不會是他吧?

不消片刻,他已跟我並列,竟還歪頭沖我微笑。

尼瑪,笑得我背脊發涼。

我心裡犯嘀咕,趕緊整理好衣服,反正已經無路可退,終於下定決心,自古雲‘我自橫刀向天笑,早死晚死都是死’,一狠心一跺腳,推開門悶頭向教室裡面走。同時,一個身影低着頭急急地往外沖,哪裡還來得及剎車,慘叫都沒來得及,兩個頭鐵的人就這樣撞了個滿懷,對方沒站穩,顫顫巍巍的摔倒在地上,我則向後趔趄兩步,被從天而降的水來了個醍醐灌頂。

清醒了。

整個教室瞬間安靜,我狼狽的抹了把臉,心想媽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誰能想到會是這種開場,再看爬起來撿杯子的那個人,下巴差點驚到地上,不是別人正是夏雨。

她估計也沒弄清怎麼回事兒,等回過神兒來,眼睛才注意到我,怒氣沖沖的剛想發作,話到嘴邊忽然望見我身邊的中年男人,又活生生憋了回去。

我看在眼裡,真相勸她:“長得漂亮脾氣也不小,有話敬請直說,憋在心裡傷肝啊。”

那個男人似乎也被這猝不及防的一幕驚到,不過很快笑嘻嘻的說:“夏雨,下次歡迎新同學,可以選擇婉轉一點的方式。”

班裡立馬爆發陣陣鬨笑。

夏雨啥都沒說,氣鼓鼓的回到座位

她還生氣!我被弄得一身濕,找誰說理去?

很多年以後,我仍然津津樂道於這次意外。所有的一切彷彿跟已經安排好了似的,舞台上的幕布徐徐展開,這個名叫夏雨的女生,在我的心裡下了一場雨,同時也種下了一顆種子。

no9

可能陳旭認為我的開場已經足夠精彩,直接略過了自我介紹的環節,讓我坐回座位。

我茫然,分還沒分談何落座?

陳旭看出我的心思,用三角尺為我指路。順着三角尺的方向望去,我笑了,徐昊旁邊的空位正等着我。

這節數學課,我上的渾渾噩噩。

大傢伙兒顯然還沒從中考過後的狂歡中緩過神來,講台底下不少人用手支着腦袋,不停的做着小雞啄米,另外一些坦蕩的同學乾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只有曾經過五關斬六將的學霸,才能有資格在這個課堂上睡覺。

作為教室里的一份子,我並不是藉機吹捧自己,再好的樂隊也會有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混在其中。因為生病的緣故,我媽始終向外人吹噓我中考時非正常狀態,我其實也慶幸許久,總感覺正常狀態的我考不上市一中。

我心不在焉,眼光不自覺的瞟向夏雨。她坐在教室另一側的窗邊,此時正聽課聽得入神,一臉的專心致志,偶爾提筆低頭記錄,姿態優雅,腰桿筆直。窗外的陽光明朗和煦,微風拂過,窗帘偶爾被風掀起,發出噠噠的聲音。陽光與陰影把她一分為二,光影交錯之下,美好的不太真實。

我竟看的痴了。

徐昊不識趣的蹬了我一腳,差點兒把我掀翻,我擺正身子:“找死啊!”

他賤兮兮的說:“好看吧。”

換成別人我興許會保留幾分,但在徐昊面前大可不必,直言道:“廢話!你這輩子見過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好看,還湊在一張臉上的人嗎?”

徐昊仍是一副特找打的神情:“喜歡人家?”

“我在欣賞,懂嗎?每個人都有欣賞美好事物的權利”。

“欣賞到心生愛……慕?”

好賤啊!他故意拉長‘愛’字的發音是想幹嘛?

我沒好氣兒的說:“好好說話不行嗎?”

看起來不太行,他還不想放過我:“不好意思我可以幫你。”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不過如果他真能幫我,也不是不可以……

下課鈴解救了我,陳旭站在講台上說:“今天講的有點兒快,有誰不懂得可以找時間來問我,隨時恭候。”

說罷便走出教室。

“呼……”

感覺整個教室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同學們擺着不同的姿勢在書桌上蠕動,徐昊繼續煩我:“你還沒問我怎麼幫你。”

我真的被他逼瘋了,耷拉着腦袋說:“請問大哥你要如何幫我?”

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你的新書還在學習委員夏雨那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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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九月的上午,天氣熱的讓人浮躁,我如坐針氈,大腦和教室里的風扇一起轉個不停,都說人與人之間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在夏雨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八成是個色狼吧。

是不是不太好?

這他媽還用問嗎!

我頓覺灰心喪氣,又勸慰自己,想啥呢?我是去找她拿自己的書,老話說生意不成仁義在,就算做不成朋友,書總該給我吧?

沒錯,我的目的是拿書,又不是去相親,理由足夠光明正大,可為什麼自己的腿不聽使喚,腳下邁不開步子?

好奇怪。

何去何從自己猶豫不決,我試圖尋求徐昊的幫助,只見他正和前面的武俊婷聊的正歡,哪還有時間關注我。

這個見色忘義的傢伙。

但轉念一想,我現在不也正被這點兒破事困擾嗎?

兩性相吸本就是亘古不變的真理,相貌好的女孩子更容易成為丘比特的靶子。難以想象,如果夏雨變成一個五大三粗,操着東北口音的女漢子,我還會不會這樣糾結?也許有無數的男生都曾被她美麗的面孔所吸引,內心正經歷我所經歷的一切。

心裡好失落,我不過是許許多多平凡人中平平無奇的一個。聽徐昊的意思,她還是學習委員,想來成績也是很好的。貌美者多無行,品高者多貌庸,她卻是品貌皆優的白天鵝,怎麼會在意我這隻平凡的癩蛤蟆呢。

念及此處,心情像是做了一個自由落體,掉落到地上,摔的稀碎。

這時夏雨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手裡還抱着厚厚的一摞書,書很多,險些把她那張好看的臉全給遮住,她快速的把書放到我桌上,掐着腰說:“你也不來接一下,累死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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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夏雨把書放在我的課桌上,笑魘如花。她雙手掐腰,香汗淋漓,一張白皙的臉紅撲撲的,風吹過她的鬢角,痒痒的,嬌嗔地說出那句累死老娘了。

那一刻,彷彿我們已經認識了一個世紀。

我配合她的節奏努力微笑,笑的很不自然。

“你事先……叫上我啊……”

“不謝,”她回答的乾脆利落,“剛才都怪姑娘我頭頂上沒多長一雙眼睛,害得你被淋成落湯……雞鴨鵝隨便哪個吧,這下咱倆算是兩不相欠。”

還沒熟絡就要跟我劃清界限,不太好吧?

還沒等我說話,夏雨轉身就要走,徐昊在身後吆喝道:“你們每次見面都有故事,想必緣分匪淺,要不咱倆換個座?”

我暗爽,徐昊夠意氣啊!

夏雨急忙揮手道:“別,千萬別,佟雷同學我目前還無福消受,留給你慢慢品味吧。”

我夾在這倆人中間,心裡五味雜陳,想跟夏雨說你又沒試一試,怎能斷言消受不了?只是此時夏雨已經回到座位,我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於是孔乙己似的咬文嚼字,她剛才說的是目前,誰知道以後會如何呢,想到這兒,我又嘿嘿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