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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天發現承恩府有一個和別處不同的地方,三進院落,由外及內院牆卻是越來越高。所以越往裡走,建築物帶給人的壓迫感越強,小太監在進入三道門的時候止步,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兩層樓閣道:“就在裡面了,大爺自己進去吧。”

胡小天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那座樓閣,雖然只有兩層,可是每層的高度都很高,相當於常見樓台的四層高度,窗口很小,樓梯在外面,樓梯的入口處懸掛着一盞燈籠,燈籠隨風盪動,橘色的光芒並未給清冷的夜色增添一分溫暖,反而讓周邊的環境顯得說不出的古怪。

一層的房間內全都漆黑一片,應該沒有人,胡小天來到樓梯前,聽到上方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向上看!”

胡小天抬起頭並沒有看到人影,可那聲音分明來自於老太監安德全,於是沿着樓梯走了上去,樓梯陡且狹窄,胡小天不喜歡承恩府的布局,從走入大門開始,這裡的壓抑氣氛越來越濃。

走上二層,看到一個瘦削的背影站在觀景平台的北側,孤獨眺望着什麼。他穿着普普通通的灰色長袍,花白的頭髮披散着,被夜風吹拂而起,整個人充滿了詭異的味道。

胡小天在距離他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下,低聲道:“安老爺!”

老人嗯了一聲,並沒有轉身,左手習慣性地捻起蘭花指,初升的月亮用清冷的光芒強調出他猶如鳥爪的雙手,尖銳的指尖在牆垛上輕輕敲擊了一下,風波不驚地招呼道:“來了!”

胡小天道:“來了!”

“你的命倒是很硬啊!”

胡小天道:“多虧了老爺送給我的東西,不然我也活不到現在。”

安德全桀桀笑了起來,他挪動了一下右腿。金屬製成的右腿落在地面上發出鏘!地一聲,然後他慢慢轉過身來,一雙深邃的眼睛漠然打量着胡小天,望着這張全然陌生的面孔,安德全的唇角露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這張面具真是精巧,到了雜家這裡。你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嗎?”

胡小天抿了抿嘴唇,他心明白,此時已經沒有了隱瞞身份的必要,轉過臉去,將臉上的面具揭開。再次面對安德全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本身的樣。

安德全道:“救你的不是我,是這張面具幫你逃出了困境。”他雙手負在身後,表情漠然,從他的臉上找不到任何友善的含義。

胡小天抱拳深深一揖。然後從懷掏出烏木令牌恭恭敬敬雙手奉上。安德全接過那烏木令牌,在手摩挲了一下:“你來找我,是想我救你一命?”

胡小天道:“還望老爺垂憐!”

安德全道:“咱們隨便走走。”他緩步向樓梯口走去,胡小天恭敬跟在他的身後。

安德全介紹道:“你所在的地方是問天閣,問天閣有兩層,二層住的是太監和守衛,一層住得才是這裡的主人。”拖着一條殘腿,他下樓的速度很慢。胡小天忍不住想伸手去扶他,可是又覺得今晚的安德全似乎並不容易接近。於是最終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老老實實跟在他的身後。

走下樓梯,安德全示意胡小天拿起掛在廊上的燈籠,指了指一層的小門,慢慢走了過去,推開小門。接過胡小天手的燈籠,舉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四四方方的房間,可是裡面卻沒有窗戶,正的房梁之上垂着一條白綾,地上擺放着一張倒掉的矮凳。

安德全來到矮凳前。低聲道:“這裡是三皇自縊的地方。”

胡小天聽他這樣說,沒來由一股寒意從脊背躥升起來,三皇就是前太龍燁慶,果然死在了承恩府,卻不知死了這麼久為什麼還要保留着自殺的現場。

安德全道:“當今聖上被太上皇免去太之位,在這裡住了兩年之久,你進入鎖雲巷應該發現,這裡沒有一絲綠色,承恩府內沒有一棵樹,一棵草,一朵花,僅有的五棵大樹也已經死去百年,在這裡你看不到任何的色彩,聽不到任何的聲息,即便你是皇室宗親,一旦來到這裡,多數的時間就只能在這漆黑空洞的房間里獃著,與孤寂為伍,一天還是有一個時辰可以看到天空的,不過越是看到天空,對自由就越是渴望,這份渴望就越是會折磨你的內心。直到讓你絕望,讓你發瘋。三皇在這裡呆了七天便絕望自縊了,陛下卻在這樣的環境忍受了整整兩年的孤獨,他的心理是如何的堅強。”

胡小天也不得不承認,如果讓喜歡自由的自己呆在這種地方,恐怕要不了七天也要瘋了。

安德全道:“雖然只有三道院,可無時無刻都會有一百多名高手負責巡視警戒,如果在三天前你過來,還有幸見到那樣的場面,不過陛下已經下令將他們撤去了,現在這座承恩府除了雜家以外,就只有兩個小太監。”安德全停下腳步,挑起燈籠,照亮牆上的一幅地圖,地圖是用鮮血描摹而成。

老太監道:“這幅地圖是陛下在這裡的時候咬破手指一點點畫上去的。”他又向前走了幾步,牆上寫着密密麻麻的字跡,胡小天藉著燈光望去,發現上面全都是人名,他在其找到了老爹的名字。

老太監笑眯眯道:“幸福會讓一個人舒舒服服地活上一輩,可是在困苦和絕境,支持一個人活下去的只能是仇恨,有沒有找到你爹的名字?”

胡小天終於明白安德全將自己帶到這裡來的真意,這用血書寫在牆上的名字浸滿了詛咒和仇恨,新君龍燁霖在生命最黑暗的時候仍然沒有忘記心刻骨銘心的仇恨,胡不為也是其之一。

胡小天緩緩跪了下去,他心性高傲,如果不是別無他法,也絕不會向一個老太監下跪。

安德全並沒有看他,而是轉過身去,仍然盯着牆面上的字:“這烏木令牌並不是我給你的,而是小公主讓我轉送給你,她是個有恩必報的好女孩,讓雜家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你這條性命。其實你大可留在西川,隱姓埋名地過上一輩,為何一定要回到京城呢?”

胡小天道:“老爺,您在青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李氏要反?”

安德全道:“李天衡一直擁立三皇,陛下繼承大統,他豈肯甘心,反是必然的。”

胡小天道:“我還以為您當初前往青雲是為了保護周王。”

安德全呵呵笑道:“周王只是一個孩,說起來他還不及你一半精明,否則為何他被李天衡困住,而你卻可以從容逃出西川?”他垂下雙目靜靜望着胡小天道:“李天衡是你的未來岳父,其實你留在他身邊豈不是更加的安穩?為何要拼了命地離開西川?”

胡小天道:“胡李兩家聯姻是為的什麼,老爺比我要清楚,倘若我爹能夠預知李天衡會反,絕不會為我訂下這門親事。”

安德全道:“你跪在我面前想求我什麼?”

胡小天道:“求老爺幫我!我爹對李天衡謀反之事一概不知,還望老爺在陛下面前言明此事,還我們胡家一個清白。”

“清白?”安德全呵呵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道:“你爹自己也不敢說清白這兩個字,放眼滿朝的武百官,又有哪個當得起清白二字?”他雙目灼灼生光,向胡小天走了一步道:“小公主讓我救你性命,卻沒讓我救你們胡家滿門,其實就算雜家想救,我也沒那個本事。你爹當年夥同一幫逆臣彈劾太詆毀忠良,那時他意氣風發趾高氣揚,是否想過何謂天理何謂公義?如今的下場他們只是罪有應得。”

胡小天道:“是非功過並不是您能夠評判的。”

安德全突然被他頂撞了一句,不由得為之一怔,旋即皺了皺眉頭道:“雜家不能評判?那何人才能評判?”

胡小天道:“請恕小天直言,你認為我爹是奸臣,無非是因為你站在大皇的立場上,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如今是大皇登上帝位,倘若是三皇登上帝位,只怕倒霉的會是另外一群人。”這群人自然包括安德全。

安德全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成王敗寇,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

胡小天道:“一個人的是非功過必須要由歷史來評判。”

安德全搖了搖頭道:“你忘記了,歷史都是人寫出來的,有些真相永遠會被隱藏起來。”他伸出手去,拍了拍胡小天的肩膀示意他從地上站起來:“我欠你一個人情,你救了小公主,我本應該還這個人情給你,雜家自問能夠保住你的性命,但是你爹得罪了陛下,陛下一心想要殺的人,又豈是我這個做奴才的能夠保住的?”

胡小天聽他這樣說,心不禁一陣失望,他知道安德全所說的全都是事情,龍燁霖咬破手指將這些人的人名寫在牆上,想必早已將老爹恨之入骨,必殺之而後快,自己雖然救了小公主七七,可是如果僅以這件功勞就想讓皇上放過他們全家,只怕並不現實。未完待續……R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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