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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城!”嚮導沈三指着雪花里的巍峨大城。

雖已進正月中旬,河北的雪卻還沒停,一行人都披着蓑衣。在大路上勒住戰馬,蓑衣大漢們眺望着前方。

原野上白茫茫一片積雪,飛雪深處,巍峨的大名城若隱若現。真是很有氣勢的城,乍一看就比壽州的城大得多。這裡的景象沒有青山綠地、沒有石橋流水,這裡更加粗礦、更加狂野。

從商幫僱傭的沈三又道:“大名城外有驛館,咱們不如先趕去驛館再說。”

“甚好……駕!”郭紹一夾馬腹,先策馬繼續向前奔去。

大城的驛館就跟依附在主城邊的小城似的,有完善接待往來客商的客棧、市集、官府。到了驛館,才發現這風雪之中,原來仍然有非常多的行人商賈,小城內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郭紹等一行不是公務,也不想貪那便宜,便自己掏腰包入住客棧。這裡處於河北和南方各地的交通樞紐,天南地北操着各種口音的人都有,郭紹一行人說開封府口音簡直一點都不奇怪。作為周朝都城,開封府去往各地做生意的人更多。

交接了馬匹,郭紹便道:“大伙兒旅途勞苦了,找幾張桌子,我請酒席。”

眾人一聽都高興起來,沈三道:“正好喝些酒暖一暖,哎,俺已經等不及了!”另一個同行的嚮導笑罵道:“沈三個酒鬼!”

郭紹的目光從楊彪臉上掃過,情知二弟雖然說話不好聽,人倒是很懂事的。他的目光停留在羅猛子身上,專門叮囑道:“三弟,少說話,別鬧事。”

羅猛子摸着圓腦袋道:“俺知道了。”

楊彪的馬臉凶神惡煞的,聽罷哼道:“大名府是衛王的地盤,你別不識抬舉,在別人地盤上鬧事;衛王看在眼裡,會怎麼評價咱們大哥?別出頭,看哥哥們怎麼做,你就跟着!”

“俺很愛鬧事嗎?”羅猛子很不服的樣子。

郭紹想起當初在東京龍津坊,一點破事羅猛子鬧出的陣仗,和楊彪一起點頭。郭紹心道:只要自己人不主動胡來,應該是沒有什麼事的,那找麻煩的人吃飽了撐的……會沒事來惹你二十幾個高猛漢子么?

大伙兒入座,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就上來:“客官們吃點啥喝點啥。”

郭紹好爽地說道:“這邊三張桌子,好酒好菜儘管上來,要夠咱們吃。”

“好嘞!貴客您稍等哩,就來。”

沈三聽罷笑道:“東家闊氣!”

一小會兒,小二就先端來了熱茶和乾果,以及幾盞冷盤。一眾人便先喝熱茶吃乾果閑聊,等上菜。那小二上來一臉笑意道:“看您是出手大方的貴客,小的們專門泡了好茶,這茶還好喝罷?”

郭紹沒嘗出好歹來,便隨口笑道:“娘們只要是年輕的,都不會太丑;茶只要是熱的,都不會太難喝。”

眾人一聽哄堂大笑。引得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

小二陪笑道:“還是有點區別的,茶的好壞俺說不清楚;不過年輕娘子,卻是有極大的不同,好的歹的大伙兒一眼就看出來了,您說是不是?”

旁桌一個長袍漢子一口接過去,說道:“店小二說得沒錯!這大名府最好的娘子不就是衛王家的二娘子?這有什麼好比的,一萬個年輕小娘,也比不上人家一個啊!”

果然古今同理,一說到美女,大堂里的氣氛立刻就熱烈起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能說上話了。店小二趁機偷懶,一面斯緊慢條地作勢要給郭紹倒茶,但倒了半天還沒動靜,盡做一些沒用的瑣碎動作。

這時另一桌有人道:“符二娘的姐姐是誰,當今大周皇后;這方圓百里……不,千里內!有哪家的娘子能比得上符二娘?聽說她只比皇后小一歲,至今養在王府,為何?衛王要挑個好夫婿可不容易哩,那可得什麼王侯貴胄家的公子才能想的事兒……咱們這些人哩,也就只能看看。呵!看都看不到的!”

店小二把倒了半天沒倒出來的茶壺往桌子上一擱,眉飛色舞道:“大伙兒想看?還是看得到的。”

“哦?”眾人頓時把目光聚集在店小二身上。

店小二一臉得意,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大伙兒不耐煩了,他才開口道:“我告訴你們一個法子,不是大名府的人,過路的我一般不說……”

不料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櫃檯上一頓罵,小二臉一沉作勢要去幹活。旁邊一桌的漢子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把話說完!”

小二嚷嚷道:“掌柜的,客官們不讓俺走!”這才急道:“過幾天就是上元節,每年大名城都有燈會。去年就聽人說在燈市上見過符二娘的車仗,諸位客官要想看,在這兒多住幾日,等到上元節,去逛燈會說不定就瞧見了!”

他說完,這才被放走,大堂里的氣氛愈發熱鬧起來。

鄰桌一個漢子一臉紅光,說道:“咱們得在這兒過上元節,多耽誤幾天,能看一眼大名鼎鼎的衛王家二娘,確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兒哩!”

同桌立刻有人附和道:“衛王生得好女,能在大名城有此見聞,也不枉來一趟……”

郭紹等都沒說話,悶頭就茶吃着乾果。羅猛子似乎特別愛吃炒杏仁,一把一把往嘴裡塞,他吞下一口,終於忍不住靠過來嘀咕道:“沒想到大嫂的名氣這麼大。”

剛說罷只見楊彪那張馬臉上的圓目瞪着他,羅猛子忙住了嘴。

郭紹聽得人們的議論,心下愈發覺得這事兒恐怕不容易。這是什麼年代,老符居然把女兒養到二十三歲不嫁,肯定是當寶貝、不見不見兔子不撒鷹。

郭紹惦記符二妹着實也不容易,去年就在心裡念叨着了,先去攻蜀國立功、又在淮南賣命,好不容易升到了高級武將……資格應該還是夠了,就不知道符彥卿怎麼看。

眾人吃過了桌席,郭紹又叫人要了幾間套房,大伙兒一起上樓去歇着等左攸的消息。

一行人還念着剛才在大堂的見聞,羅猛子一進屋就說:“大哥,俺聽那些人一說,敢情大……符二娘子是天下第一美人吶!”

郭紹道:“最主要還是因為她的身份地位。”

“大哥這麼一說,是那麼個理。”羅猛子點點頭。

楊彪這時冷笑道:“三弟媳婦在東京市井不也挺有名氣,湯餅西施!”

“哈哈……”眾人一聽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猛子摸了摸腦袋道:“已經不賣湯餅了,那幾個錢算啥。現在你弟媳婦在家享福,坐着就有吃,躺着也行……那湯餅西施一輩子沒想到跟着俺老羅還有這一天,嘿嘿。”

親兵們忙附和道:“羅將軍拜對了把子。”

郭紹一臉嚴肅道:“那也是三弟上陣拼來的,我一向是公平公正。”

就在這時,聽見外面一陣嘈雜,郭紹叫人打開房門,看見左攸過來了。左攸一面拍着膀子上的雪花,一面道:“衛王派人來了,咱們這就去衛王府。”

郭紹上前親手給左攸拍背上的雪,便聽得樓梯口一個聲音道:“郭大帥,別來無恙。”

只見來人就是到淮南送信的那個教書匠,身後還有兩個文官,上前拜禮。郭紹上前見面,寒暄了幾句,說道:“諸位屋裡稍候,我準備一下。”

郭紹疾步走進客房,剛才在樓上吃了頓酒菜,上來就和一幫兄弟說廢話,竟忘記了沐浴更衣。

身上穿的一套衣裳又汗又臟,哪能這麼去“相親”……郭紹情知,這玩意第一印象還是挺重要;都不認識的人,人家也只能看你的外貌儀錶。

皇后的親妹子、年紀也相仿;而且是皇后親口安排的。這事兒不能出紕漏!

洗澡是來不及了,不過從頭到腳換一身乾淨的衣服還比較利索。他當即從包袱里翻出自己最好的一套常服……烏紗襆頭、紫色綾羅圓領袍、白緞中衣、鹿皮面靴子。

這一身不是官服,但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穿的。在郭紹看來,常服就相當於休閑裝,瀟洒又不失品位;這是在東京一家高檔裁縫鋪定做,從裁剪到針腳都無可挑剔,大周朝都城的有名裁縫鋪,那是行業的高端。

他先換了中衣,尋思穿得太厚很容易顯得臃腫,一咬牙不怕寒冷,直接在中衣外罩上袍服。換好衣裳,他又在銅鏡面前敲了敲,伸手在鬢髮上一抹,感覺十分滿意。

等郭紹從卧房裡走出來時,眾兄弟頓時一陣嬉笑,羅猛子大笑道:“大哥要去做新郎官了,嘖嘖!”

“把你的臟手拿開!”郭紹罵道,“去把屋子裡的東西收拾了,走人。”

一行人麻利地收拾好,走出房間。被寒風一吹,郭紹直覺得身上有些哆嗦。大名府和東京就隔了條黃河,也太冷了點。

他不打算騎馬了,在前呼後擁下徑直上了馬車。把帘子都放下來遮好,沒有風吹着,感覺還扛得住。

嘿嘿,符二妹,等你一見到我,俺紹哥兒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帥氣的風度!郭紹“嘿嘿”笑了兩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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