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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驥死了!”周憲的口氣里掩不住的驚詫,“周端從許州送來的消息。追小說哪裡快去眼快,ybdu,”

李煜放下了手裡的書,立刻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周憲手裡的信,走過去完全顧不得禮儀,徑直奪了過來。李煜的臉上出現了病態的紅色,他似乎很高興,但畢竟死的人是他的親哥哥,所以沒笑出來,反而一臉嚴肅地板著臉。

他飛快地瀏覽了一遍,抬頭道:“暴疾病逝?我記得李弘驥的身體非常好,三個月前還能騎馬帶兵,不像有病的人……那個周端的消息可靠?”

“他是宗族內的人,和我家血緣較遠,不過以前經常到我家來借閱書籍,是個非常勤奮好學的文人。”周憲沉吟道,“別人對他的評價也是品行端正,如今又已經在周朝入仕為官,不像是信口開河的人。”

李煜沉吟道:“不過他確實死得有點蹊蹺。”

周憲的臉頰忽然微微一紅,正色輕聲道:“李弘驥既然去世,阿翁應該會複位,我們可以回南唐國了。”

李璟對周憲還是不錯的,當年周憲最先是被李璟看中;然後李璟很欣賞她,才把她嫁給最喜歡的兒子李煜。只要是李璟掌權,周憲和丈夫在南唐國會過得很好。

但李弘驥的死因,讓周憲不得不猜測:可能是被人除掉的。就算已經當上國主,如果滿朝的人都拋棄他,讓他“暴病身亡”並非很艱難的事,也沒人願意去嚴查責任。

果然李煜也說道:“早不生病,恰恰被周朝威脅才生病暴死。他剛愎自用,被內外所不容,實乃自取滅亡!”

周憲卻微微有些走神,郭紹在殿堂上的話如在耳際:南唐國諸臣奉逆子為主,如同謀反!你們如不復李璟之位,來日我請旨率大軍壓境,叫你等後悔莫及!

周憲想到這裡,怕李煜發覺自己走神,當下便幽幽說道:“周朝國內暫且穩定,他們需要對外開戰來樹立威望權威,南唐國世家大臣多有見識深遠的人,不可能想不到這等事;他們懼周朝用這個借口出師有名,率先攻打南唐。”

“娥皇言之有理。”李煜道,“卻不知是誰帶頭乾的事,膽子不小。”

周憲忽然覺得有些窒息一樣的感受,好像某種巨大的神秘的力量覆蓋在周圍。不是挽弓舉鼎之力,而是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意志!他的意志能影響一個國家,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莫大的力量。

……

沒過幾天,果然有南唐使節到達東京,並且順路到禮館送來了李璟的私人信件。這下周憲夫婦完全確認了金陵發生的大事,李弘驥真的已經暴斃身亡。

國主李璟親筆書信,言明此次專門派使節來是為了迎李煜等回國,叫他們做些準備。

李煜的注意力轉移,一門心思沉浸在即將回國的喜悅中,最近幾天沒太盯着周憲了。周憲完全能體會到他的興奮:李璟一共七個兒子,次子死了幾年了,現在李弘驥也死,剩下的五個兒子中李璟最喜歡的就是六子李煜;加上李弘驥兵變後,李煜寧肯逃亡也不遵李弘驥為國主,用行動表明了支持父親。夫君只要回國,被立為太子的可能性極大。

權勢,李煜說過想要的東西。做南唐國主,是他能得到的最大權勢。

一國之主,至少在南唐是一言九鼎十分尊崇。但周憲說不出為何,總覺得南唐國那樣的國主也沒有叫人萬分敬畏的氣勢,因為有人騎在頭上肆意欺凌恐嚇;從大處着眼,簡直毫無尊嚴。

周憲心裡沒多少尊敬,但尋思:至少夫君在南唐國最有權力,足夠震懾地方豪強,保障周家的安危。

當天下午,便有人到禮館來送信,號稱是周端派來的人,只交給周憲。周憲出來拿了信件,進屋順手扯開信封想看周端又有什麼消息。

李煜最近沒有怎麼過問她,倒讓周憲莫名有點輕鬆,不用時時都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剛展開信封,眉頭就微微一皺,因為字寫得實在不怎麼好。再看內容,工整的小楷……周憲頓時起身輕輕掩上房門,走到了暖閣里。郭紹的信!

信中問她,願不願意留在東京。若是願意便在今天內派人聯絡他,不願意便不必理會。

周憲的胸口頓時一番起伏,又看了一遍。尋思可能是郭紹為了避免親筆信落到別人手裡,用左手寫的字,所以才這樣一筆一划有點刻意生疏。

留在東京,一時間周憲確實有點衝動……

郭紹在信中的語氣依舊:夫人請把目光放長遠,天下一統是大勢所趨,南唐終會不復存在;與其以後被俘,何不現在就留在東京?現在留下,夫人的地位會大不相同。

他雖然這麼寫,最終還是問她願意不願意,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周憲確實覺得郭紹此人十分特別,要是換作別人,看上了她又有機會,還管她願意么?就算是李煜,何曾問過她願意不願意……當然周憲倒不覺得夫君應該問,只是郭紹讓她想到了自己的“意願”。

她在卧房裡悄悄地來回走了很久,心情確實有點糾結。不過答案已經有了:如果她能選,當然不會留在東京。

因為有些考慮十分明顯:如果留在東京,她會背上罵名,在南唐國的周家族人也會被影響。不僅是良心要被譴責,李煜和南唐國君臣會在明面上直接指責她……主動拋棄丈夫、另投他人實在有點過分了。

而且南唐國也不一定立刻就會滅亡,如果那麼容易,南唐國也不能在這戰亂的世道存在幾十年。周憲承認自己還是不能免俗,在乎臉面和地位。只要李煜做上國主,她就是王后;坦坦蕩蕩的身份,有什麼不好?

不過郭紹真的願意放人?周憲也有點擔心這個,要是他真要強逼……她忽然有點不想以死明志了,要是兩個月前她估計寧死不願意屈身服侍她憎惡的人。

若是被強留,曾經在夫君面前詛咒發誓要以死明志。周憲感到十分羞愧,為何那些永不分離的山盟海誓如此脆弱……如果是夫君背叛她還可以一番悲情地哀怨幾句,現在可好,總覺得自己會背叛。

那等羞愧難當、自責的糾纏感受,只有周憲自己心裡最能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