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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霖接着道:“聶雅萍不說了,她被毀了容,我呢,也一下變得聲名狼藉。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最最要命的是,敏敏因此對我有了誤解,她處處逃避我,她再也不相信我,她把我看成了一個三心二意的人。不久,她就和一位姓章的醫生結了婚。”

趙遠遠心道,面對你這樣花心的男子,魏姐做出這樣的選擇不是正好嗎?

周明霖重新點燃了一根香煙,仍然自顧自地回憶着:“我後來才知道,聶雅萍也是一個有心機的。當年,她為了讓我一直對她心存愧疚,故意疏於醫治,在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我為了彌補她,處處對她遷就,事事對她忍讓,花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在她的身上……”

吸了一口煙,周明霖又道:“而那件事情之後,我老婆也得了教訓,不再過於干涉我,讓我可以在設計院繼續安心地工作下去。”

趙遠遠沉默着,不知道該如何評判周明霖這樣靠着周旋來生活的男子。

周明霖接着道:“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敏敏會突然墜樓身亡。”

他的聲音一下變得十分的哀傷:“這個打擊對我太大了。我再也懶得敷衍聶雅萍,任由子琪將她多年以前送給我的領帶交還給了她。”

這個說法倒跟鄭子琪那天在九龍濱江廣場的說法十分的吻合。

周明霖仍然沉浸在巨大的悲傷當中:“我沒有想到,聶雅萍這樣工於心計的女子,也有當真決絕的一天。她居然就捨得,捨得用那根她曾經送給我的領帶,弔死在了我的辦公室門前。”

沒想到聶雅萍多年來的痴情,在周明霖的眼裡只是工於心計。趙遠遠正在心裡感慨聶雅萍終是愛錯了人,就聽周明霖在一旁用疲憊的聲音咆哮着:

“這一切,都讓我難以承受。”

“對,太他媽難受了!所以我辭職了!所以我離婚了!”

“如今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回想起來,只有敏敏,敏敏你依然是我心中最純最美的愛戀。”

“敏敏,敏敏,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你能再看我一眼嗎?”

“敏敏,你能再跟我說一聲,明霖,有你的感覺真好嗎?……”

說到後面,周明霖雙手掩面,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趙遠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勸慰得了他。

或許,有的時候,一個人生命中的疼痛,只有靠那個人自己才能痊癒。

看着悲傷的周明霖,趙遠遠唯一感覺慶幸的就是,自己的世界觀總算沒被顛覆,好朋友魏敏並不是一個偽裝的君子。

她打開背包,取出木匣子,再打開匣蓋,取出裡面的影集。

翻開影集,抽出第一頁夾着的第一張照片,再看了一眼照片上微笑的魏敏,趙遠遠揚起手來,將照片扔進了墓碑前焚燒紙錢的香爐里。

香爐里燃燒的火焰,一下吞沒了照片上魏敏溫柔似水的容顏。

周明霖淚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待看清趙遠遠扔的是一張張魏敏的照片時,不由驚叫道:“不要!不要——”

他從火里搶出一張燒了一半的照片,撲了撲紙灰,不想一眼看到的,卻是照片中魏敏與章光明相依而笑的面容。

他一下有些愣住了,皺了皺眉頭,重新將照片扔到火里,喃喃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燒了也好,燒了就了了,一了百了!”

一邊說著,一邊湊過來,學着趙遠遠的做法,從影集里取出照片,一張張地扔進爐火里。

看着魏敏的容顏身姿一張張地消失在火里,周明霖的心裡有一種噬嚙的疼痛。只是佳人已逝,餘生漫漫,縱然有千般留戀,萬般不舍,自己與魏敏卻仍然只能陰陽兩隔,再也無法相見。

他麻木從影集里取出照片,機械地朝爐火扔去。突然,他的手指觸摸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張圓形的光盤。

周明霖皺了皺眉頭,揚起手來,正要把光盤扔進火里,卻被趙遠遠看見,一把從他手裡將光盤飛快地拿了過去。

在手裡翻轉了幾下光盤,趙遠遠發現光盤封面上寫着一行小字:“世上有後悔葯嗎?我願意用生命去換取。親愛的敏,請在奈何橋上等一等,我將永遠陪你走下去。——痛不欲生的明。”

這肯定是章醫生寫的。章醫生是秦奕羽的表哥,秦奕羽一直想弄清楚他表哥表嫂去世的真相,說不定這張光盤能幫他解開謎團?

想到這裡,趙遠遠將光盤放回背包里,道:“這張光盤我留着紀念,其餘的照片你隨便燒吧。”

周明霖也不言語,繼續麻木地往爐火里投着照片。

一向以開拓精神著稱的周院長如今成了個活死人,趙遠遠不由頗為感慨。她用力敲了一下檀木匣子,大聲道:“我說周院長,你也用不着這麼低沉吧?我知道你工作沒了,婚也離了,確實十分難受。但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就算是一切從零開始,你也可以過得精精神神,朝氣蓬勃的呀?”

趙遠遠覺得自己就是這樣。雖然秦奕羽當年的突然消失讓自己十分痛苦,但是自己從來沒有消沉過。該努力工作還是努力工作了,該和朋友娛樂還娛樂了。除了愛情,自己的人生並沒有因此而少了什麼。

照片燒完了,周明霖撣了撣沾在米色風衣上的黑色紙灰,淡淡一笑:“小趙,把那些空影集,還有這個空匣子都扔到前邊的垃圾桶吧。”

趙遠遠依言扔了,周明霖又道:“下周我就要離開江城了。以後你若是來祭拜敏敏,別忘了替我上一柱香。你要告訴她,無論我身在何方,都永遠,只愛着她。”

趙遠遠點了一下頭,輕聲道:“周院長,無論你以後去了哪裡,我都祝你一切順利。魏姐的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看到你精神抖擻地過好每一天。”

周明霖仰頭吟道:“逝者已已矣,來者不可追。今日一拜別,何時再相逢?縱有琴瑟意,弦斷無人彈;從此陰陽隔,殊途兩茫茫——”

聲音越來越遠,人也越來越遠。

趙遠遠站在原地,看着周明霖大步離去,孤單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青松翠柏之間,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為他嘆息,還是該為他祝福。

過了片刻,她將墓前的紙還清理了一番,這才背好背包,向陵園外走去。

回到自己的小屋,趙遠遠從背包里取出那張寫着小字的光盤,輕輕讀道:“世上有後悔葯嗎?我願意用生命去換取。親愛的敏,請在奈何橋上等一等,我將永遠陪你走下去。——痛不欲生的明。”

章醫生為何痛不欲生?難道魏姐真的是被他推下高樓的?

可是他既然痛不欲生,為何又要推她下去?

這張光盤裡,會記錄著些什麼呢?

——章醫生與魏姐幸福的過往?

——章醫生悔恨的言辭?

不管怎麼說,裡面一定是一些兩人之間最私密的情誼,是一些兩人深深藏在心底,不願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如今,伊人已逝,自己拿着這些兩人之間的隱私,看了又有什麼意義?

魏姐回不來了。

章醫生縱使是兇手,也已抵了命。

這幾天,經歷了這麼多的變故,自己的心裡一直接十分抑鬱。

如果再在光盤裡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東西,無疑是對自己的折磨,和對死者的大不敬……這些本該深深埋藏的過往,是不是也應該隨着逝者而逝呢……但是奕羽,奕羽他不是一直接對他表哥的死耿耿於懷嗎?或許,這張光盤能幫他解開心底的謎團?

趙遠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直接把光盤寄給秦奕羽得了。

不管怎麼說,由他來保管他表哥的遺物,也算是一個好的結局吧。

硬着頭皮給汪成汪助理打了個電話,向他要了秦奕羽在上海的地址,趙遠遠立即到樓下的快遞公司,把光盤寄了出去。

為了讓秦奕羽收到光盤後不會一頭霧水,她還特意在光盤旁附了一張紙,簡短地寫明了發現光盤的過程,以及自己希望由他來保管章醫生遺物的願望。

最後,她寫道:“不管你打開光盤後,能否發現整個事件的真相,都請你不要再糾結。因為不管怎麼說,他們倆都曾經真的相愛過,不是嗎?”

轉眼到了十二月。這天中午剛吃完飯,回到辦公室,易颺風便拿着一個快遞盒子走了進來:“遠遠姐,秦董事長讓我把這份快遞轉交給你。”

趙遠遠瞥了一眼快遞的封面,只見上面寫着易颺風收——既然是給自己的快遞,幹嘛不直接寫自己的名字寄過來呢?特地叫了易颺風來轉交,不知道又有什麼蹊蹺?

易颺風把快遞盒放到桌面上,催促道:“遠遠姐,你快打開來看一下呢。不知道秦董事長這樣一位大老總,特地打電話來讓我把一份快遞轉交給你,裡面會裝着什麼好東西?”

趙遠遠撕開快遞外面包著的塑料紙,露出裡面一個精緻的白色紙盒來。拿着紙盒,她心裡突然有些遲疑,不知道這裡面會有什麼,到底看還是不看呢?

易颺風卻有些等不及,他從趙遠遠手裡抽走紙盒,動作麻利地打開了盒蓋。

只見裡面躺着一條白色的手工編織的長圍巾。

易颺風拿起圍巾,奇怪道:“遠遠姐,秦董事長幹嘛寄一條圍巾給你呀?”

趙遠遠從易颺風手裡一把扯回圍巾,仔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