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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超度儀式過後,是一場簡單的追悼會。

追悼會結束以後,一些賓客開始陸陸續續的或離去,或站在靈堂外面聊天。

趙遠遠不想再聽到什麼無厘頭的流言蜚語,正打算提前離去,不想一抬頭,卻看到了一身黑衣,低頭往外走去的聶嶼。

自從國慶節回來以後,她還一直沒有跟聶嶼見過面。沒想到今天,聶嶼也來參加了葬禮。

趙遠遠快步跟上前去,朝他揮了揮手:“嗨,聶嶼,你也來了?“

聶嶼看起來十分傷感,只略略點了一下頭,勉強勾了一下嘴角:“嗯,遠遠,你好。”

趙遠遠忍不住問道:“你是來參加葬禮的嗎?不知你跟雅萍姐是——”

聶嶼垂下眼帘:“雅萍姐是我的堂姐。”

趙遠遠心裡一沉。

是的,難怪兩人都姓聶,原來是親戚。

她撩了撩長發,輕聲道:“不好意思,我也為雅萍姐感到傷心。”

聶嶼道:“我小的時候,雅萍姐特別疼愛我,經常說服了我爸媽,帶着我偷空出去玩。她最喜歡帶着我去寬闊的江邊抓蝌蚪,撿鵝卵石。她還教會我一種絕技,就是用鵝卵石在水面上打浮漂。扁扁的石頭點着水面飛奔,跳躍好幾下才沉到水底。我學了好多次才學會,而且從此喜歡上了這種絕技。遠遠,你知道我們打出的明明比水重的鵝卵石為什麼會在水面上漂移嗎?因為速度快,也因為角度刁。“

趙遠遠點了一下頭:“這種遊戲,我在龍行縣的城河邊上也玩過。幾個孩子比誰的浮漂打得遠,誰的石子在水面上彈起來的次數多。不過我倒沒有仔細分析過鵝卵石為什麼會漂移在水面上。

聶嶼沉聲道:“什麼事情,只要用心分析,總會發現隱藏在背後的原因的。就像雅萍姐……我知道雅萍姐心裡有事,但是,如果最近沒有什麼事情推動她,她是決不會突然拋下父母和親人,拋下對世間的留戀,走上這麼一條絕路。”

趙遠遠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好默默地走在聶嶼的身旁。

聶嶼又道:“遠遠,你在設計院,有沒有聽到什麼關於雅萍姐的傳言?”

趙遠遠心道,我聽到的傳言多了去了,只是,聶雅萍已經去世了,我又何必再在後面嚼她的舌根?想到這裡,她搖了搖,道:“我跟她不在一個科室,倒也沒聽到些什麼。”

聶嶼側頭,眼睛緊緊盯着她:“我聽說,雅萍姐上吊的地方,是你們設計院一位叫周明霖的副院長的辦公室的門口?那位周副院長,究竟是一位什麼樣的男人?”

趙遠遠咬了一下牙:“周院長?呃,他們說周院長很風流……哦,也有人說他很痴情……

不過,這些都是傳說,當不得真的。在我的眼裡,周院長,周院長……”

聶嶼眼裡像要是噴出火來,低吼道:“周院長究竟有何魅力?為什麼雅萍姐明明知道他已經結婚了還要愛上他?為什麼雅萍姐的臉被他老婆劃傷了還不肯離開他?為什麼苦戀了這麼多年,最終雅萍姐還是因為他而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聶嶼的憤怒讓趙遠遠有些手足無措。她愣了一下,輕聲道:“其實,周院長在我的眼裡,不過就是一位年長的領導。我不知道他的工作能力,也不知道他的人品。只知道他在下屬面前有些擺架子。對,他特別喜歡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所以我在院里遇到他,都特別的小心翼翼的,免得說不定什麼時候得罪了他,到了年底考核的時候給我打不及格。”

聶嶼聽到這裡,長嘆了一口氣:“唉,你還小,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

趙遠遠脫口道:“我不小了。我今年二十五歲了,小姑姑天天催我,生怕我嫁不掉——”說到這裡,慌忙用手捂住了嘴,朝着聶嶼抱歉地笑了笑。

聶嶼看着趙遠遠,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問:“你,很想結婚嗎?”

這個人,該不會誤以為自己在向他推銷自己吧?趙遠遠慌忙擺了擺手,道:“不是我想,是我小姑姑想。呃,也不是她想,是她想讓我想,可是我不想。真的,二十五歲還年輕呢,我不想這麼早結婚——”

聶嶼收回落在她臉上的目光,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我今年二十九歲了,家裡也很想讓我結婚。可是,我不想欺騙家人,也不想欺騙自己。因為,因為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住着一個人。”

趙遠遠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笑道:“一直住着一個人?什麼人?女神還是天仙?”

聶嶼道:“我不知道她是在別人的眼裡是天仙還是惡魔。但是在我的心裡,她就是一位永遠無法替代的女神,高貴而清冷。嗯,遠遠,說實話,你長得挺美的,又很可愛。只是,她已經佔據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誰也無法取代。”

趙遠遠雖然大度,但是被這樣當面拿來跟別的姑娘做比較,心裡還是有些不爽,當下挪渝道:“沒想到聶大博士還是一個痴心人。只是不知你有沒有那位女神的照片?能否給我看一看,開開眼界呢?“

聶嶼掏出手機,點擊了幾下屏幕,遞到趙遠遠面前:“這張照片是她大學時候照的,我一直保存到現在。”手指滑動了幾下,又道:“這張是國慶節才照的。她比以前更美了。”

趙遠遠看着照片中穿着一襲黑色迷你裙的美麗姑娘,心中一顫,脫口道:“季助理?原來你喜歡的人是他的助理季雨欣?”

聶嶼收回手機,仰頭道:“對,她是雨欣。她從英國回來了,她現在是揚帆集團的董事長助理。你可能在西山棲項目部見過她,但是她真正的工作地點是在上海。不瞞你說,上次國慶和你一同去無錫參加婚禮,沒想到卻遇到了她……當時我太震驚了。唉,遠遠,對不起,我已經好多年沒見到她了,請你原諒我當時對你的不辭而別——”

趙遠遠一時間有些凌亂,但還是強自鎮定,大度地擺了擺手道:“沒什麼的。愛我所愛,無怨無悔。你既然見到了自己的女神,自然是要追隨在她身邊的。我一點都不介意。真的,我不介意。”

聶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們聶家人,個個都有些痴情。雅萍姐不說了。我呢,雖然也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要為了一棵大樹而放棄了整片森林’這些道理。可是只要她一出現,我的理智就見鬼去了……”

趙遠遠想起季雨欣對着秦奕羽的種種親昵舉動,不由蹙眉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也隨便提醒你一句,雖然季助理現在是單身,但是時過境遷,你也要搞清楚季助理現在的心思才行。”

聶嶼道:“她單身一天,我就有機會一天。”

趙遠遠在心裡苦笑了一下,停下腳步道:“那我祝你好運。從這裡上台階就是地鐵站了,我們以後有空再聊。”

聶嶼伸出手來,握了握趙遠遠的手,笑道:“遠遠,我們雖然不能成為情侶,卻可以做好朋友是不是?跟你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拒絕我成為你的藍顏知己。”

趙遠遠微笑道:“當然,有你這樣的醫生兼心理博士做朋友,我求之不得呢!”

回到心怡小區,路過魏敏的樓下,趙遠遠忍不住駐足觀望。

十八層,頂躍,窗戶上掛着漂亮的鵝黃窗帘——咦,怎麼今天漂亮的鵝黃窗帘不見了,還有陣陣刺耳的切割聲從樓上傳來?

難道魏姐住過的房屋已經換了主人,開始重新裝修了?

以前,自己去過魏姐家很多次。她的家裝修得淡雅清新而又溫馨舒適,自己每次去了,都有些捨不得離開。

現在,這套房子居然開始重新裝修了。也不知道新的房主人是誰?新主人又會把魏姐的房子裝修成什麼模樣呢?好好的一個家庭,豈不是連最後的念想都要被人破壞了?

趙遠遠這樣想着,不由跟着一對夫婦進了魏敏生前住的那棟樓的電梯間,乘電梯到了十八樓。

只見魏敏以前的家門上,貼着一張綠色的裝修公司廣告膜,上面寫着裝修公司的名稱和施工進度表。

門沒有關。

趙遠遠站在門口,伸頭進去,只見一位胖胖的中年婦女正在客廳里對着幾個工人指手畫腳:“這些牆上的飾品,包括燈具,全都給我拆了!傢具全都不要,地板也全撬走!整套房子全部重新裝過,免得晦氣!”

工人們唯唯諾諾地點了頭,分頭去拆東西。

就見那些堪稱藝術品的小飾品被胡亂用力拆了下來,一些小件的傢具,被工人重重地搬過去,堆在了牆腳。

一位工人從卧室里抱出一個檀木匣子,問中年婦女:“老闆,這個木頭盒子也不要了吧?”

中年婦女不耐煩地一揮手:“不要!”

工人陪笑道:“那老闆,就把它送給我吧?沒想到從牆壁里還找出個這麼小巧好看的木盒子,正好可以拿回去裝點東西。”

中年婦女斜了他一眼,道:“我可是聽說這家裡有人跳了樓的,喏,就是從那個卧室里跳的。卧室里的邪氣重得不得了,你要是不怕死,你就把這牆壁里挖出來的匣子拿回去用吧。”

她這麼一說,那位工人心裡一下就不舒服了,抱着木匣就往外走出:“得,得,你這麼一說,我還是趕緊把它扔到垃圾桶吧。”走過趙遠遠身邊,低頭“啐”了一口,“小姑娘,沒事站在別人家門口幹什麼?嚇了我一跳!去,去,這裡灰塵大,你走遠點,免得把衣服搞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