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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天色昏黑。

在牆邊輪流蹲守的社會不良分子們已經睡得東倒西歪,只有徐向前一個人醒着。

他現在的姿勢也不好睡着,因為他正蹲在牆頭,像是正在遭受便秘之苦,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三個字:憋得慌。

他剛剛透過靈棚和堂屋屋檐的縫隙,看到了屋裡發生了一切。

那個關鍵的場景沒有預備動作地發生時,徐向前全身僵硬如棺材板,三觀碎得不能再碎了。

夏燃這塊茅坑裡的臭石頭怎麼會開了竅,她怎麼會親那個病秧子,她還他媽地知道怎麼親別人,她長了這種腦子了嗎?再說了,那個病秧子是誰?

他回頭看着站在院門陰影里的王南山,又想,那個硬茬子是哪裡來的?夏燃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認識了誰?

他沒還沒有來得及找人打聽一下,就看到屋裡那倆人出來了,一個站着,一個橫着。

夏燃打橫抱着安醇,身上就穿了一件黑色套頭衛衣,她的棒球衫現在正蓋在安醇身上。

她一步一步邁出堂屋,走過靈棚,步伐沉穩有力,手臂上肌肉綳起,她的臂彎就像是一面銅牆鐵壁,抵擋住了帶有涼意的晨風,躺在她懷裡的安醇睡得安穩極了。

雖然她雙目通紅,但是臉上的神情非常平靜,傍晚那要殺人的眼神好像是徐向前的錯覺。

又來了,又他媽來了。她又找到一個弱者!

徐向前憤憤然跳下牆頭,挨個把他的手下們踹醒,幾個人虎視眈眈地看着夏燃走出院門,往巷子口走去。

夏燃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東張西望起來。她的視線在看到不遠處的隱身人王南山時,鬆了一口氣,喊道:“有車嗎?”

她一出聲懷裡的安醇就打了個寒顫,驚醒了,慢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在路口。”王南山回道。

安醇艱難地把眼皮撕開一線,看到夏燃正低頭看自己,便微微笑了笑,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嘴像是被502黏住似的張不開。

無法抵禦的困意像潮水一般淹沒了他,他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一條縫,可是仍舊沒有多少力氣。

夏燃抱着迷迷糊糊的安醇走到路口,見到停在路邊的suV。

勞拉正站在車邊打哆嗦,聽到腳步聲往路口一看,看到面無表情地抱着安醇的夏燃,頓時驚喜捂住了嘴,那神情都快飆淚了,叫道:“安醇找到你了!太感動了!”

夏燃撇撇嘴,不明白她那表情是怎麼回事,哭笑不得地說:“對,你們真是夠了,他哥不管他了嗎?得了,先打開車門,他睡著了。”

“安總知道的。”

勞拉沖她調皮地眨眨眼,笑着把後車門拉開,想幫夏燃把安醇放進去,夏燃搖搖頭示意自己來。

可是她剛想上車,安醇卻奮力睜開了眼睛,嗓子里吐出一個黏黏糊糊的字:“不。”

夏燃嗤笑一聲:“不個屁!都這樣了,回家吧,聽話啊!”

她不容拒絕地彎腰上車,把安醇放在寬敞舒適的車座上。安醇抱着她胳膊,含糊道:“別走,別趕我走。”

夏燃拍拍他的手,回頭望去,徐向前和其他幾個人已經慢慢圍住suV,王南山目光森寒地掃了徐向前一眼,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徐向前冷笑道:“別人我不管,反正夏燃不許走。”

“呵!誰告訴你我要走了?”

夏燃一手按住安醇,探出頭去,輕蔑地看了徐向前一眼,又望着王南山道:“把他送回去吧,別來了。”

王南山遲疑地看着她,又瞅瞅徐向前。

夏燃微微一笑,擼着頭上還不到半寸長的頭髮,道:“你把他送回去就成了,剩下的是我自己的事。”

王南山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答:“好。”

安醇揉着眉心,掙動着想起身,夏燃重新鑽回車裡,彎腰半跪在車座上,摸着他的額頭見沒有發燒,便笑道:“你的任務完成了,小鵪鶉。回家休息去吧。”

安醇剛想說什麼,夏燃忽然俯身親吻他的額頭,堵住了他的千言萬語,而是停留了好幾秒才移開。

安醇像是傻了似的,目光追逐着夏燃發著光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想,夏燃又親我了,這次好溫柔。

夏燃拉着他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認真地說:“我答應你,要是我回a市,肯定會找你,給你一個答案。但是現在不行,你得回家。你在這裡會讓我分心。”

安醇眼神迷濛不已,鼻翼翕呼,看起來又要哭。夏燃放下他的手,扯扯他的臉蛋,笑着說:“別哭了,都多大個人了。要解決問題,哭是沒用的。乖,聽話。困了就睡吧,等你醒的時候可能已經到家了。你哥哥在等你呢。”

安醇眼帘低垂,眼睫毛均勻地鋪了好大一片,輕聲道:“我有點沒用啊,對不起。你會回去,答應我了,就會做到,對嗎?”

“我儘力,不騙你。”

安醇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但是他隱隱覺得夏燃還有事要做,況且她奶奶還沒有安葬,所以只能見好就收地點點頭。

夏燃舒了一口氣,在車上翻找一會兒,找到一個毯子給安醇蓋好,又幫他系好安全帶,然後鄭重其事地對他說:“等我。”

安醇萬分留戀地看了她好大一會兒,眼皮越來越抬不起來,撐着最後的意識點頭,點到一半電量告罄,人就睡著了。

夏燃跳下車,輕輕地關好車門。

她跟王南山使了一個眼色,王南山便帶着勞拉上車,發動車子。

suV的尾燈像是破開黑暗大海的小船,平穩而迅速地往前駛去。道路盡頭的天已經漸漸亮了,地平線上像是大魚翻了個身露出雪白的肚皮,啟明星明亮耀眼,默默注視着不斷遠去的人們。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車燈,夏燃才嘆了一口氣,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轉身往回走。

徐向前和其他人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夏燃全然不理會,插着兜腳步輕快地邁過院門,穿過靈棚,剛想邁進屋門,徐向前忽然在她身後喊:“你要是求我原諒你……”

“做夢。”夏燃嘴角帶着絲絲冷笑,頭也不回地答。

她沒有再理會徐向前,而是徑直走到喬女士的遺照前,雙膝跪下。

須臾,她先是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才顫着手換上新香,盯着裊娜四散的煙塵,語氣悠長地開了口。

“奶奶,我想活着,活到沒法活不下去了為止。我昨天鬼迷心竅了,您別生氣。”

夏燃俯下身,給奶奶磕了個頭,額頭緊貼在布滿裂痕的石灰地上,冷硬的觸感讓她覺得踏實而平靜。

我得儘力活着,儘力回去見安醇。如果最後實在活不下來,希望他看到我的骨灰反應別那麼大。

想起安醇,夏燃忍不住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喃喃道:“安醇,這小兔崽子,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