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要”而不是“想”，張小萌聽出其中的差別，一時沒有接話。
江芷語也不急，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地看向她。
張小萌想了想，硬着頭皮先開口：“如果是因為剛才的事，確實是你做的不對，之後……”
張小萌剛才的態度只是導火索而已。江芷語本來沒打算這麼早說，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她甚至有點後悔。季欹那邊還沒有風聲，對方不一定真的會幫自己擔負違約金等等一系列問題。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辛梓說一不二，從來沒有給人低頭的道理。
而且，她不想要一個不信任她的經紀人，不論是演技方面，還是人品方面。
張小萌看她神情堅定，中途斷了話，低頭又想了一會兒才說：“你現在解約需要賠付巨額違約金，我不認為你能拿出這筆錢。”
江芷語笑了下，“這你不用擔心。我現在這麼說只是為了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給我做下半年工作安排了。何必浪費你的時間呢。”
張小萌咬着牙，她這話看似禮貌，卻怎麼聽怎麼覺得諷刺。
她想到什麼，問：“江銘的角色，你是不是真的拿到了？”
江芷語老實回答：“不清楚。”
張小萌混了這麼多年，自然明白她話中隱藏的含義。她揮揮手，說：“行，你最好別後悔。”
江芷語說自己絕對不會後悔。
她從張小萌的辦公室里出來，前後不過十分鐘。坐電梯下去的路上她給季欹發消息，想讓他儘快確認簽約的時間，但沒有告訴他自己已經和經紀人表明了解約意願。
要不然顯得她太沒腦子——雖然這事她做的的確衝動。
電梯到了一樓，江芷語抬頭邁開步子往外走，突然被人狠狠地扯了一下頭髮，她一驚，身體不穩要往後倒，又被身後那人推着後背往電梯外推，狠狠地向前摔在地上。
她穿着高跟鞋，只覺腳腕一痛，大概是扭到了。
她回過神立即扭頭往電梯里看。
電梯門正在合上，她從縫隙中看到楊夢溪得意的笑臉，之後慢慢消失，電梯重新升了上去。
她剛才只顧着低頭看手機，竟沒注意到楊夢溪就在電梯里。
“到底還是被她找了麻煩……”江芷語小聲嘟囔着，無視周圍人的打量和竊竊私語，一步一拐地往外走，打了車去醫院。
季欹回電話的時候，江芷語正在排隊挂號。北京的醫院就是快過年都人擠人，周圍嘈雜不堪，江芷語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能扯着嗓子不斷喊：“什麼——你說什麼——？”
季欹重複了幾遍覺得不耐煩，突然聽見江芷語那邊周圍有人說了什麼，他抬高了聲音問：“你在哪？”
江芷語這回聽清了，答道：“我在醫院啊！”
季欹沉默了半晌，“把地址發給我。”
“啊？”
“我等會兒把合約送過去。”
還沒等江芷語回應，季欹就先掛了電話。她看着手機界面，茫然地眨了眨眼，“這麼主動啊……”
腳腕的傷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醫生看了下，讓她去拍個片子。
江芷語又自己一個人拿着病歷，一蹦一跳地去拍片子。路上剛好碰到趕來的季欹，朝他揮了揮手。
她戴着口罩，季欹一開始沒認出來，以為遇見了粉絲，立即就想轉身離開，江芷語氣得喘了口氣，喊住他：“你戴了墨鏡眼睛就瞎了嗎！”
季欹認出她的聲音，才又轉回身來。
他盯着她的腿問：“怎麼回事。”
江芷語隨便逗他，“學自行車摔了，骨折。跟你受的傷算抵上了。”
季欹抿着唇，顯然是真信了。
他一開始只是雙手插兜在江芷語旁邊走着，後來大概覺得她移動速度太慢，蹙眉問：“要我扶你嗎。”
江芷語也不客氣，“那就麻煩你了。”
實際兩人保持着彆扭的距離，速度也只快了一點點，好在拍片室和外科診室在同一層，沒走太久。
拍片子也要排隊，江芷語長嘆一口氣，認命似的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來。她跟季欹在一堆大爺大媽中間顯得尤為突兀。
旁邊的阿姨湊過來，眯着眼睛打量他們，“哦喲，小姑娘好福氣啊，男朋友這麼帥還這麼這麼體貼，陪你來醫院！”
江芷語和季欹均是一怔，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色。江芷語連忙解釋：“呃，不是男朋友，是……”她想了想，“同事，同事而已。”
阿姨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哎呀不要害羞嘛！你看你臉都紅了！”
……我臉紅是因為緊張好嗎！
對方顯然是誤解了江芷語話中的遲疑，江芷語也懶得解釋，乾脆尬笑兩聲。她偷偷抬頭去看季欹的神色。
……嗚哇。好黑！
季欹抿着唇，嘴角下扯，顯然十分不爽。江芷語在心裡嘖嘖兩聲，突然也覺得不快，又罵了他兩聲。
如果不是他買了熱搜通稿，自己也不會被楊夢溪找茬；如果不被楊夢溪找茬，她也不會摔倒；如果沒有摔倒，她也不會骨折來醫院排隊；如果不來醫院排隊，她也不用被大媽調侃……
——得出結論，都是季欹的錯。根源問題就出在他身上！
江芷語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恨不得踹上季欹兩腳。
又排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輪到她。她乖乖配合醫生跟護士拍完片，拿着片子找醫生看。
醫生仔仔細細地盯着片子看了兩分鐘，發出了意味深長的一聲：“嗯……”
江芷語有些緊張，問醫生：“……情況怎麼樣？”
醫生摸着下巴，“骨折啊。住院觀察打石膏吧。”
他說的輕巧，到江芷語耳中就是晴天霹靂。
她問：“大概什麼時候能好……？”
醫生低頭寫着病歷表，看都不看她，“一到兩個月吧。看你個人恢復能力。這段時間盡量不要下床走動，當然有人攙扶或者有拐杖的話，愛走多遠走多遠。”
江芷語總覺得這個醫生不大靠譜，謹慎起見又問了一遍：“您確定是骨折嗎？”
醫生這才瞥她一眼，安撫道：“放心吧，不用截肢。”
江芷語：……我沒有在擔心那個啊！
辦理住院手續的路上她就在想，人果然不能亂說話，她剛才逗季欹幹什麼呢。現在要住院的人是自己，季欹頂多今天陪她開房麻煩了點。
開單獨病人房間，簡稱開房。
季欹和護士一起扶她上床，打了石膏的腳行動不便，讓她有些彆扭。
等護士走後，季欹從自己的包里拿出兩份合同和筆，“你簽完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