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欹來醫院看她。

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和黑色的高領毛衣，推門進來時帶着室內的寒氣。

春節期間醫院的病人沒有變少，但醫生護士的數量銳減，因此還是人來人往吵吵鬧鬧，醫務人員步伐匆匆，帶着焦急的神色。季欹關上病房的門，將屋外的嘈雜隔絕開來。

他似乎和自己家裡親人的關係並不太好，之前的兩個年都是跟辛梓一起過的，但江芷語不應該知道這些，所以她出聲調侃：“除夕不回家來看我嗎？”

季欹不接話，反而把話題扯到她身上，“視頻是怎麼回事。”

江芷語早猜到他來此的目的，這兩天她收到的問候不少，吳城導演的、簡潼的、郭可琳的……有的問她怎麼回事，有的讓她好好處理，別為網上的惡言惡語傷心。

江芷語不傷心，只是憤怒。

辛梓也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但運氣好，那時候網絡傳播的速度還沒這麼快，她也就是有點每個女演員都差不多的，被人包養啊、隱婚生子啊之類的傳聞，她不怎麼放在心上。

而現在的這些人，自以為掌握了真相，把自己當成了正義的制裁者，什麼惡毒骯髒的話都說的出口。

“去死吧”都是最輕的話了。

那些“你媽X了”、“祝你全家春節趕赴冥界永久游”、“你個爛婊子，你XXXX”……數不勝數。

他們到底知道了什麼呢。

江芷語故作輕巧，將視線移開，看向了窗外，“視頻是真的。”

她通過玻璃窗看見季欹皺了皺眉。

她笑了一下，繼續說：“但是不完整。是她故意過來撞我的，扇巴掌也是因為她先拉住了我，我看出她想要打我的意圖，先下手為強了。”

“那……”

季欹剛開口，江芷語就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我澄清了又有什麼用呢，有人會信嗎？我沒有證據，當時圍觀的全是德文的人，誰會幫我說話？”

季欹沉默了一會兒，猶豫着開口：“朝陽娛樂和電影，都有些危險。就算是我也……”

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句話江芷語沒能聽清。她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來，“我知道。”

季欹乖乖坐下來，老實得不像話。江芷語對着他眨了眨眼，突然說：“有時候我都懷疑，這些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讓我簽約就是為了讓我陷入現在這種境地……”

季欹蹙起眉，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芷語露出一個微妙的笑，“為了讓世界上再也沒有‘辛梓’。”

“辛梓”兩個字加了雙引號，其實是一語雙關，江芷語故意的，想要看他會如何理解。

季欹一怔，神色有些不快，“我沒這麼想過。”

他回答的也模稜兩可。江芷語泄了口氣，她本來是想試探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種他已經認出她來了的錯覺。

但想想也不大可能，她撇撇嘴，“開玩笑的。”

季欹問：“你打算怎麼辦？”

江芷語漫不經心地回：“先過完春節再說。”

季欹又皺起了眉，語氣急了起來：“過完春節就晚了。”

江芷語想了想，說：“那就再過兩天吧，至少讓我安靜過完初一。”

季欹嘆了口氣。

從下午來了之後，季欹一直到晚上都還坐在江芷語的病房裡，不斷地發著消息，似乎是在處理工作上的事。江芷語和他共處一室總覺得不自在，忍不住問他：“你真的這麼閑嗎？熱度正高的時候不是應該多接點通告？”

季欹看了她一眼，說：“今年我除了《雙生》之外，只會接代言和雜誌拍攝。”

江芷語有些驚訝，問：“你的經紀人同意了？”

季欹點點頭，“嗯。”

江芷語不知道想起什麼，突然笑了起來，“你還真是要當個正經的演員了啊。”

季欹遲疑了一會兒，說：“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死刺激到了他，江芷語想。她越與季欹交流，就發現違和感越強，季欹向她展現的出的形象，完全不是一個處心積慮想要靠辛梓營銷上位的人。

否則他現在應該瘋狂地接通告、代言、影視劇，趁機增加曝光率。

她心中的疑慮越多，不安感就越發強烈。

季欹一邊給別人發消息，一邊問她：“晚上想吃什麼？”

江芷語聽他這麼問，竟然真的認真想了起來，“想喝冬陰功湯。”

她喜歡吃辣，還喜歡吃海鮮和泰國菜。

季欹想了想說：“北京有家泰國菜，還可以。主食呢？”

江芷語回：“咖喱和炒河粉吧。還有泰國香米。”

季欹答應下來，拿着手機開始點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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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欹的推薦還算靠譜，江芷語一直都覺得北京的餐飲行業不太行，好像什麼好吃的到這邊來都會變味兒。

冬蔭功湯里藏着兩隻大蝦，表面漂浮着香茅葉，散發著檸檬清新的酸味和紅辣椒的辣，還有一點點椰子的香氣；黃咖喱有些甜，雞肉塊很嫩，搭配着玉米筍和土豆，並不油膩；泰國香米粒粒分明，配咖喱吃正合適。

江芷語腳還不能動，季欹扶她去桌邊坐着，自己坐在了她旁邊。

江芷語拿着勺子，用餐前先警告季欹：“你不準搶我的飯吃。”

季欹摸了摸鼻子，疑惑地問：“你們女演員不用控制食量嗎？”

“當然要。”江芷語喝了一口湯，露出十分幸福的表情，接著說：“過年嘛。之後會減下來的。”

不過江芷語體質弱，吸收不好，吃多一點也不怎麼會胖，對此她十分慶幸。

季欹安靜地吃起飯，不再說話。

除夕夜有春節，他們吃完飯，季欹收拾餐盒去外面扔垃圾時，江芷語的耳朵重新和屋外的嘈雜接壤，她聽見對面病房的電視機發出的聲音，是幾個熟悉的主持人，在報節目名。江芷語有點想看小品，不知道今年春節會不會比去年還不好笑。

季欹回來就看到她坐在桌邊歪着頭，手指敲着什麼節奏，他仔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是對面電視里的音樂，曲子很喜慶，過年的標配。

於是季欹問她：“要看電視嗎？”

江芷語回過神，對他笑了起來，“好啊。”

關於這個春節，江芷語想過很多種情況。在和德文解約時、解約前；她掌摑楊夢溪的視頻傳出來之前和之後……唯一沒想過的情況就是，她還是會和季欹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