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然受到江芷語的短信後，差點一躍從酒店的床上蹦起來。

江芷語生病期間，她也稍稍清閑了一點，雖然平時要去醫院照顧江芷語，但也都不是什麼很累的活兒，比等在片場沒地方坐強的多。

再加上江芷語的話題屬性——李巧然只是個普通助理，實際上對接媒體和公關事件都和她沒什麼關係，經紀人王思琦給她的任務只有“看住江芷語”這一條，但只要和自己照顧的藝人有關係，助理也多多少少會覺得心累。

助理之間也有攀比，她剛開始實習的時候跟的都是些小藝人，進劇組連十八線演員的生活助理都不正眼看她，偶爾遇到那麼幾個性格好的，都是在一起吐槽自己家的藝人怎麼沒出息或者挑剔，李巧然在這時很少講話。

她清楚知道，有些牢騷即使說出來對自己也沒什麼幫助，她們的嘴要嚴實，才能走得長久。

她幹這一行的時間也不長，但江芷語是她見過的最奇特的藝人。

跟去世的影后像，接了去世影后本來要接的電影劇本，又跟去世影后的男朋友糾纏不清，媒體最喜歡這種身上有一堆槽點的人，偏偏江芷語還是個不肯吃虧的人。

越被輿論所唾棄，她越要從輿論中爬出來，跟大家說：不是這樣的。

娛樂圈想自證清白太難了，造謠的憑藉一張嘴，闢謠的卻要跑斷腿。可縱使過去十年、百年，還是會有人拿着子虛烏有的假料往你身上潑髒水。

而那些真的有黑點的人卻不一樣，有時候澄清甚至不用回應，過去十天半個月，熱度降下來，除了黑粉外可能都沒人記得。

娛樂圈沒有完全的黑和完全的白，進來的人就都是灰的，都要在或真或假的傳言中做一個假的自己。

像江芷語那麼較真又拚命的人，還是少。

李巧然想了一會兒，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聽江芷語這一次話，她將手機調到電話通訊錄那一頁，手指懸在江芷語的電話號碼上方，遲遲沒能點下去。

時間也不算早了，別打擾了病人休息。

李巧然這樣想着，退出通訊錄菜單，回了江芷語一條短信：“好的，明天十點去接您，早點休息。”

之後李巧然關上手機，把手機扔到枕頭下面，窩在被子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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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語醒的不算早，睜眼時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她的病床和臉上，閃得人睜不開眼。她眯着眼睛，抬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整張臉，片刻後稍微清醒了一些，翻開被子去摸自己放在床邊柜子上的手機，按了兩下，沒有反應，江芷語才想起來自己昨晚迅速關了機。

她嘆了口氣，一邊揉着眼睛，艱難地伸了個懶腰，一邊長按手機開機。

江芷語原本以為自己會被李巧然的短信和未接電話連番轟炸，結果不僅沒有，而且對方還十分溫和地回應了。

之後她又看了一眼時間，早上九點剛過，距離李巧然要過來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小時。江芷語放下手機，平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洗漱、吃飯，再拄着拐杖坐上車到片場要多久。

鐵定不能挑他們吃飯的時間去，大家都在休息，沒什麼人，鬧起事來也沒有氣場；得是大家都休息好了的時候，工作人員有精神看戲，她就算真和關盈盈吵起來，也不算欺負人。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上面她想象的這些情況都不會出現，她也只是出面告訴大家她還沒死，隨時都能回去拍戲——就看她這條腿給不給力。

李巧然掐着上午十點的時間準時到達，江芷語在她推開門後，笑着打了聲招呼：“早啊。”

李巧然看見她的笑，總覺得背後一涼，像是被算計了什麼一樣。她走進病房，關上門，跟江芷語也打招呼，“早上好……我來幫姐姐洗漱？”

江芷語抬了抬自己能動的那條腿，表達道謝，“好，謝謝啊。”

李巧然扶江芷語去洗手間洗漱，之後又在病床上支了張桌子給她端飯。李巧然看着她把白粥吃下去，連着吃了一個多月也面不改色，心中忍不住佩服。

江芷語吃完早午飯，護士來檢查，江芷語隨口問她：“我還有多久能拆石膏？”

護士笑笑，像是前一晚看過微博上的八卦一樣，眼神嘴角都有掩藏不住的嘲弄之意，“最快兩周嘛，之後你還要復健呢。”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等着她殘廢，等着她放棄這個角色，等着看她的笑話。

江芷語倒也沒什麼表情，只冷冷地說：“哦，那你把你們的醫生叫過來吧。”

護士撇了撇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叫他過來也沒用啊，你這腿還好不了呢。”

江芷語又冷着臉把自己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把你們的醫生叫過來。”

護士看她臉色不好，這才有些示弱，不耐煩地偷偷哼了兩聲，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行唄。”

待她轉身要走，江芷語又把她叫住。

護士轉回身來，問：“又怎麼了？”

江芷語笑笑，回：“不好意思，麻煩你把自己剛才碰過的地方擦乾淨再走，我有點輕微潔癖。”

護士臉“噌”地一下紅了起來，用手指着她，“你”了半天，什麼話也沒說出來，最後拿着紙巾隨便擦了兩下，便踩着自己的工作鞋“噠噠噠”地扭着腰走了。

護士走後，李巧然嘆了聲氣，問：“姐，你這樣，她回去肯定又要上網罵你了……”

江芷語不以為意，一副隨她去的模樣，甩甩手說：“也不差她一個。”

護士離開沒多久，醫生就來了。江芷語的負責醫生是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長得和江銘有些像，江芷語看着他總覺得像是提前看到了十年後的江銘。

對方一板一眼地站在病床前，推着眼鏡問她：“什麼事？”

江芷語說：“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我的腿怎麼樣了。”

“兩個星期拆石膏，徹底恢復看你自己。”

江芷語摸摸鼻子，“我是想知道，我骨頭大概癒合了嗎？”

“也差不多……你是想幹什麼？”醫生說到一半覺得不對，皺眉問道。

江芷語笑起來，好像說的是什麼再正常不過的要求：“醫生，我想現在就拆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