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江銘的話，江芷語嚇了一跳。他的眼神很怪，像能把人看穿，她差點就要以為江銘真的看出了什麼。她穩定心神，想把話題轉移，“就我目前所看到的劇本，黎離當時的台詞太單薄了，情緒看上去很單一，沒什麼特色。結合這個人的經歷、性格，以及您說的‘一開始不愛’，我就理解成以後會愛吧，那黎離其實可能也是喜歡黎一的。但她干那行，平時肯定聽過不少人說什麼‘我愛你’、‘我喜歡你’啦，所以會愣神，又泛起骨子裡對自己做的事的厭惡……”

江銘安靜地聽完她的一段話，哈哈大笑：“你真敢說。你沒聽前輩說過這劇本我準備了六年嗎？”

江芷語嘟着嘴，小聲道：“聽說了，但細節上總會有不足嘛……”

江銘還是笑，“你處理的不錯。”

江芷語鞠了個躬，語氣生硬：“謝謝導演。”

這時有人敲門，屋內的幾個人轉頭看向門口。郭亮快步走到門邊，在第二陣敲門聲響起時拉開了門。

門外的人向他頷首示意。

“您好，我是預約了來試鏡的。”

江芷語的嘴角垂了下來，門外的人她也認識，是蘇雅蘭和蘇慧。

“哦，”江銘看了一眼江芷語，像是故意說給她聽，“進來吧。她們也是來試女主的。”

“等會兒要麻煩季欹再對一遍了。還是剛才這場吧。”

季欹點點頭。蘇慧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些憔悴，好像瘦了一點。

江芷語看着她，心情複雜，看她對季欹這麼友好，又氣得轉頭瞪了對方一眼。

而季欹擰着眉，看向蘇慧的目光里並無善意。

蘇雅蘭和季欹又演了一遍剛才的戲。江銘同樣對他們表示了感謝，但語氣平靜，江芷語能聽出其中的微弱差別。

蘇雅蘭是那種中規中矩的演員，她完全按照劇本來演戲，江芷語必須承認，她表演的完成度和還原度都很高，而且的確像網上所說的，有點辛梓的痕迹。

但與其說是像，不如說是有點刻意的模仿。

旁人可能看不出來，但辛梓本人一看就明白。她和其他演員不同。有些人是方法派，有自己的演戲理論，能夠快速地憑藉經驗、套路演繹角色；有些人是感受派，會將角色無限貼近自己，以自己真實的狀態來演繹角色——前者容易被人詬病模式化，演戲的痕迹有些重；後者容易被人罵演什麼都是一個樣子，都是演員自己。但不論哪種方式，都需要抓住人物的特色和精髓。

辛梓是憑藉直覺演戲的，既不需要貼近自己，也不需要經驗和套路。其他演員會說自己是“進入”角色，這樣演出來才像，但辛梓更喜歡說自己是在“殺死角色”之前，跟角色“做朋友”，她通過看完劇本後的第一直覺、相信文本和角色本身的靈魂，接受它們的“指引”來演戲。

有人說這是“野路子”，有人說這算是“有靈性”……無論如何，這都是她個人的能力，或者說天賦、方法……而如果真的和她演技類似，演戲時依靠直覺來演，就不可能出現和某位演員相似、或者完全遵從劇本的情況。

蘇雅蘭是在演戲時刻意加入了與辛梓相似的幾個動作、神情，畢竟人演戲的時候還是會有慣性，辛梓也不是神。

江銘對蘇雅蘭並沒有特別滿意，至少並不像江芷語演完時那麼饒有興趣；季欹和她對完戲則一直皺着眉，眉間縈繞着一股不快感。江芷語甚至覺得，他可能也有同感。

至少她還是辛梓時，有跟他討論過關於自己演戲的方法。

蘇慧在她去世後會選擇這樣的人，多多少少讓江芷語有些失望。她一直認為蘇慧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即使能明白她或許在自己死亡後陷入迷茫和失措，因此難以看清真相，江芷語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替代品”竟然只有這種水平。

“完成度很高，辛苦了。”江銘得體地朝蘇雅蘭微笑，“之後我可能要和男主角以及編劇商量一下，現在還不能確定。”

似乎聽江銘這樣說完，她們才發現還有江芷語的存在。蘇慧朝她的方向看了看，“這位是……？”

江銘歪着頭，像沒料到她會問：“嗯？這位上了這麼多次熱搜，你們不認識嗎？”

江芷語聞言紅了臉，沒想到江銘人在國外，卻對國內的消息了如指掌，她有大半個月都沒上過熱搜，對方顯然並不是回國後才看到那些消息。

想到她還打算用助理來撐檯面，真是沒臉見人了。

蘇慧回：“嗯……這位也是來試女主的？”

江芷語沒來得及回，江銘搶先回道：“對。也不止她一個。你們公司還塞了兩三個人給我。”

蘇慧的臉色微微一變，有些難看。

江銘說的是朝陽娛樂。江芷語心裡疑惑，蘇慧過去是朝陽的金牌經紀人，看蘇雅蘭上升的勢頭，辛梓的死應該影響不到她什麼，朝陽沒理由找人去跟自己人競爭。

江芷語覺得氣氛尷尬起來，戳着顧溫溫的腰暗示她起身，嚮導演示意：“是不是沒我……”

江銘像知道她要說什麼，“再等一會兒。”

江芷語的後半句話被他噎回去，吃癟似的撇撇嘴。

江銘又拿起劇本，往後翻了翻，翻到某一頁，在江芷語和蘇雅蘭面前攤開。

“我想看你們三個人演下這場戲。”

江銘指定的這場，是黎離、黎青、黎一三個人的戲。他大致講了一下前情，之後把劇本交給了蘇雅蘭。

大致來說，就是黎一和黎離終於開始交往，兩人在客廳里接吻時被提前回到家中的黎青撞見。

而黎青其實一直默默的喜歡黎一，她知道黎一喜歡黎離，因此嫉妒黎離，卻沒想到他們已經在一起。

這場戲拍攝時需要動用替身和後期，原本考驗的是演員一人分飾兩角的能力。

郭可琳看完一遍劇本，有些茫然：“這要怎麼演……”

江銘剛要開口，江芷語走過去坐到她對面，“咱倆演雙胞胎，你就當我和你長的一樣吧。劇本看完了嗎？”

蘇雅蘭聽完明白了江銘導演的意思，但對江芷語的語氣不大高興。她板著臉，說：“稍等。”

江銘用食指指節敲着自己書桌桌面，“不用完全照着劇本演。”

江芷語小聲抱怨：“剛才你還嫌棄我改你的劇本……”

江銘失笑，“我沒有嫌棄吧？”

江芷語一驚，沒想到這麼小聲他都能聽見，吐了下舌頭。

蘇雅蘭這才把劇本推到江芷語面前，不太情願地說：“我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