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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語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季晴沒有就這個話題深入下去的意思,也沒給前者問出口的機會,換了話題:“我會把劇本賣掉。”

江芷語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啊?”

季晴沒多做解釋,只說:“你先不要解約。是我對不起你們,在劇組攪合了這麼久。”

江芷語只覺莫名其妙,對她突然溫和的態度也有些不明所以,她隨口問道:“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季晴瞟了她一眼,“現在也不喜歡。”

江芷語撇撇嘴,只當她嘴硬。

“離開劇組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季晴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笑了一下,這麼多天來江芷語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有些開心的表情,她問:“上次你說的,是真的嗎?”

江芷語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問道:“嗯?你指什麼?”

“你說你對季欹一點興趣都沒有這件事。”

“啊……”江芷語撓了撓下巴,有些窘迫,覺得臉上發紅,有些不好意思,想說是真的,但心裡告誡自己這是假話;真話卻又說不出口。

季晴看見她這副模樣,立即明白了什麼,搖搖頭示意她不必回答。

“我知道了。”

……不,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江芷語和季晴意外聊起了天,都是什麼江銘和季欹的糗事,氣氛歡快,也沒人注意到,休息室的門開了一道縫,關盈盈躲在門後,此時咬了咬唇,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聽了季晴的話,江芷語安安分分地躺在酒店裡等消息。

沒過幾天,《雙生》的紙片人就聯繫了江芷語的經紀人,消息轉了一圈繞到她耳中,意料之內的江銘導演與季欹回歸,劇組重新啟動。

季晴賣給他們的是第二版劇本的改編權,也就是說,之前他們拍的那些戲並不算浪費。

而季晴如她自己所說,十分乾脆地退出了整個工作流程。

江芷語不知道季晴和江銘說了什麼,再次見到他時,他看上去即開心又失落,有種強顏歡笑的落寞感。

但這些都不是她該干涉的事情。

季欹兩天沒見長了點鬍子,江芷語對他這副模樣既陌生又熟悉。

江銘笑他:“喲,幾天沒見,長大了啊!”

季欹沒回應,翻了個白眼。

好像表情生動了一些。江芷語默默地想,對他的態度卻顯得更加官方了,她主動與他打招呼,微笑着所:“再次合作愉快。”

季欹盯着她,時間久到江芷語嘴角的笑快要維持不住,季欹才異常冷漠地回:“嗯。”

江芷語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雙生》中正好有一齣戲,是黎離幫黎一刮鬍子,江銘拍板說重新開機第一天就從這一場戲開始。

江芷語用片子里的台詞開玩笑說:“‘我還沒給人刮過鬍子呢。’你們也不怕我把男演員的臉刮花了。”

江銘滿不在乎地說:“季欹願意就行。”

季欹沒接話,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

黎一十七歲,高二,男孩子在某些方面的發育總是出現在一夜之間。黎一的下巴上一開始只是一點茸毛,軟軟的細細的,他用手磨蹭過幾次,覺得不礙事就沒管。

他和兩個女生住在一起,家裡也沒有剃鬚刀之類的道具,黎昕沂和黎離也沒有過長鬍子的經歷,黎一再次想起來,覺得鬍子有點明顯、想要把它們刮掉的時候,才發現家裡沒有可用的工具。

他頂着長滿胡茬的下巴,在學校被老師嘮叨了兩聲,周五放學回家時垂着頭進門,看到玄關處黎離的鞋子。

他喊了一聲,“姐?”

“哦!”

黎離應了一聲,聽聲音是衛生間的方向,之後是“咚咚咚”,光腳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聲。

她雙手舉着什麼東西跑出來,沖黎一笑:“噔噔,surp日色!”

黎一皺着眉哭笑不得,“什麼啊……”

黎離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東西,問:“不明顯嗎?剃鬚刀啊。”

大概和價格有關,她沒買電動的,買的是最普通的那種替換刀片的剃鬚刀,剃鬚泡沫是吉列的,她只在電視上看過這個牌子,其他的一概不懂。

黎一愣了愣。

黎離看着他,說:“愣着幹什麼,刮鬍子呀!”

衛生間太小,他們只能在廚房的水槽旁操作,場景看上去有些滑稽。黎一坐在椅子上仰着臉,黎離站着,低頭往少年的臉上抹剃鬚泡沫。

少年的下巴上像長了聖誕老人的白鬍子,軟軟綿綿的泡沫接觸到空氣之後發出細微的“噼啪”聲,是泡泡破滅的聲音。

黎離單手在他的耳側穩住他的臉,另一隻手拿着剃鬚刀,小聲嘟囔:“我還沒給人刮過鬍子呢……”

黎一沒應聲,目不轉睛地看着黎離的臉。

黎離仔細地,一寸一寸地用刀片刮掉他臉上的泡沫和鬍鬚,時間被拖得漫長而煎熬,在不知第多少遍清洗過刀片之後,黎一隻剩下下顎那一小塊的皮膚還沾着泡沫。黎離拍了拍他的臉,“乖,就快好了。”

刀片貼在黎一的皮膚上。

季欹突然輕聲說:“騙子。”

江芷語心中一跳,手也跟着顫了一下。

刀片在季欹的下巴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季欹卻沒有喊痛。

他重複了一遍:“騙子。”

黎離是個騙子,她接客時曾有幾次幫客人刮過鬍子。

但不止是黎離,江芷語也是個騙子。

江銘沒有喊“卡”,即使現在的發展和劇本有那麼一點不一樣,戲也要繼續演下去。江芷語愣在原地,黎一站起身,抹掉自己下巴上的泡沫和血痕,用水沖洗乾淨,離開廚房時問:“你愣着幹什麼?”

江芷語垂下手,把剃鬚刀隨便放到廚台上,搖搖頭說:“沒什麼。”

黎一表現得像自己方才什麼也沒說,江芷語也不問,她認真仔細地洗乾淨手,抹了三遍香皂,反覆沖洗,直到手指的皮膚泡了水變得有些泛白,又覺得乾澀才作罷。

江銘這時才喊了停。

江芷語久久未能從洗手池前轉身,江銘喊了她一聲,沒得到回應便由她去。

季欹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起身與江銘探討之後的劇情了。

江芷語垂着頭,腦中回蕩着季欹的那聲“騙子”。

她莫名確定,這句話並不是說給黎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