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折騰了這麼久，江芷語連編劇的名字都不知道。

看江銘的所作所為，聯繫之前曾得到的信息，江芷語多少明白了現在的情況。她低下頭，對江銘說：“你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江銘搖搖頭，“我不想我的主創人員之間有什麼矛盾。”

江芷語失笑，“哪有那麼誇張。”

基本在清楚情況的同時，江芷語就放棄了。

小茶館的門被推開，穿着長筒靴、格紋短裙和皮衣的短髮女生走了進來。她張望了一會兒，似乎是看見江銘，徑直朝他們這桌走來。

江芷語抬頭看她，這女生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皮膚白，算得上好看，但她總覺得她哪裡有些眼熟。

她問：“這位是編劇？”

江銘讓她坐下來，正式介紹道：“《雙生》的編劇，季晴。”

江芷語恍然大悟一般張大了嘴，突然說：“季欹的親戚！？”

江銘尷尬地笑笑，“對，季欹的姐姐。”

季晴十分敷衍地跟她說了聲：“你好。”

江芷語這才明白方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季晴和季欹一樣，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和象徵薄情的薄嘴唇。

同時她也明白了季欹為什麼能當這部電影的男主角、為什麼會知道是編劇不喜歡她所以才沒選上。

江芷語主動求和，她向來知道和話語權很大的編劇作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之前試鏡的時候擅自改了劇本真是抱歉，我有時候會控制不住我自己……”

季晴沒什麼反應，只說：“沒事。”

江芷語不知道接着應該說什麼好了。

江銘這時說：“我和季晴來向你解釋有關新劇本的疑惑。”

江芷語很想說自己已經沒什麼疑惑，她已經知道是因為編劇討厭她了。

但江銘還是自顧自地講了起來，他從這個準備這個劇本開始說起。他是六年前在網上認識的季晴，看到了她連載，當時覺得故事很對他的胃口，便私信詢問季晴能否將故事改成劇本。

恰好季晴的夢想就是當編劇，在確認了他的身份之後，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六年中，劇本來來回回修改了不下數十遍，江銘和季晴最滿意的都是之前江芷語試鏡的那一版。

江芷語這時想問，但江銘擺擺手，示意她聽自己講下去。

江銘說他們本來十分執着於辛梓，剛好季晴的弟弟季欹是辛梓的男朋友，覺得這是很適合他們合作的一部戲，結果還沒等到江銘回國，辛梓就墜海身亡了。

江銘問江芷語：“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想讓辛梓來演嗎？”

江芷語搖了搖頭。

江銘說：“因為我們都看了她二十歲那年拍的電影，她在其中飾演一個跳樓自殺的女學生，當時我們就覺得：‘啊，就是她了。’挺神奇的吧？”

江芷語自然記得那部電影，那時她第一次登上大熒幕，也是她最難忘的一部。她說：“啊，我能理解，那個角色和黎離很像，都是那種既不能演，又一定要演的角色。”

女學生和黎離很像，都既像辛梓，又與辛梓完全不同。辛梓是幸運的，她們是不幸的，有時候她會想，自己是否有資格去演繹詮釋她們的人生，能否拿到她們的“通行證”。

江銘和季晴似乎都沒想到她會這樣講，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驚訝，江銘問：“對你來說呢？”

江芷語想了想，到底應該怎麼回答。

這個角色對她而言並不只是機會，所以她才會如此在意。聽了江銘的話她才發現，這是冥冥中的一種註定，是“黎離”與她的連線，讓她如此堅持地要得到這個角色。

江芷語刻意隱藏了情緒，冷淡地說：“差不多吧。”

這樣說來，其實戲份的多少，對她而言並不重要，或許正是變成了次要角色，才讓黎離更加鮮活。

但她明白江銘的意思，他和編劇是在指責她的出現打破了他們原本的計劃，改變了他們的劇本，此後就不要再有任性的要求了。

江芷語照單接收，最後只問道：“那為什麼一開始不是我，而是蘇雅蘭？為什麼因為我和辛梓太像，而放棄了我？”

季晴愣了愣，若有所思的樣子，半晌才回答：“……因為蘇雅蘭像辛梓，但沒那麼像。”

她也只是和江銘當時換了種說法，意思沒什麼變化。江芷語垂下眼，“明白了……今天很感謝。容許我先告辭。”

江銘沒有出聲挽留她。

再次見面就是《雙生》的正式拍攝現場，江芷語帶着助理李巧然一起去，王思琦詢問過是否需要陪同，江芷語想了想，覺得沒這個必要。作為江芷語生活的這幾個月，她已經習慣了沒有經紀人在身旁，如果她來，反而會覺得不自在。

她們在會議室門外遇到了蘇雅蘭和蘇慧。

蘇雅蘭比他們上次見面時又瘦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江銘的要求。江芷語向她們點點頭，算作打招呼。蘇雅蘭好像沒看見，也有可能是故意的，沒有理會她。

江芷語倒抽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女主角就是了不起啊。”

李巧然討好地笑着幫她拉開會議室的門，微彎着腰說：“請進——”

江芷語笑着敲了下她的頭。

開拍前他們要多對兩次劇本，江銘和編劇都覺得感覺對了才能開始拍。江芷語以前的台詞功底就很好，所以不太怕，她反而擔心季欹太年輕，經驗不足，會演不好。

正式開始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一直被喊停的反而是她自己。

江銘對她沒什麼意見，問題出在季晴身上。

江芷語靠直覺演戲，說台詞時往往依靠對手說完話後的第一反應，所以偶爾會和劇本有些不一樣，這也無可厚非，很多演員都這樣，只要能夠推進劇情、不改變意思就可以。

但季晴不允許她這樣，只要江芷語念錯一個字，季晴就會喊：“停，錯了。重來。”

反覆幾次，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怨聲載道，對江芷語的印象也變差了，蘇雅蘭突然出聲說：“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吧，芷語可能太緊張了。我的經紀人給大家準備了奶茶，大家喝了再繼續？”

江芷語在心中不屑地“切”了一聲。

不是她太緊張，是季晴針對她。

江芷語百分之百肯定，季晴討厭她。她甚至懷疑，他們這對姐弟是不是都對辛梓有什麼過分的執念，才會對她這麼反感。

江芷語吐了口氣，去門外透風。她聽見有工作人員在切切私語，說不明白她是靠了什麼後台才拿到角色，台詞都念不好。江芷語懶得跟這群人解釋，倚在牆角閉目養神，想着等會兒對台詞要收一些。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在她的臉上。

江芷語一驚，馬上睜了眼。

江銘把一杯冰美式遞到她面前，“喝這個吧。”

江芷語接下來，向他道謝，但一直沒喝，她問：“編劇呢？”

大概是“季晴”和“季欹”太相近，她還不怎麼習慣直呼她的姓名。

江銘咧了下嘴，說：“在跟我們的男主角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