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鮮花說到這裡稍作停頓，然後接著說道：“剛開始是陳氏宗族，他們修建宗族祠堂一共花費了四十萬人民幣，並且還花了好幾萬舉辦了盛大的宗族祠堂落成典禮，搞了個‘陳氏萬家宴’，當時我正好就在附近採購木材，親眼看到了現場的盛況，那叫一個熱鬧，又是放鞭炮又是放煙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搞國慶節慶典活動呢！”

“緊接着劉氏宗族坐不住了，他們跟陳氏宗族的聚居區離得最近，眼看着陳氏宗族大出風頭，劉氏宗族的族長連夜召開了宗族大會，在這次大會上，劉氏宗族的族長當場表示他們也不能落於人後，發動族人踴躍捐款。”

“劉氏宗族雖然在咱們凹山市算是最窮的一個宗族，但人家卻有海外關係，並且有很多族人都在沿海地區發展，當老族長跟這些人取得聯繫，並且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後，這些海外的劉氏族人和沿海地區的劉氏族人立即積極響應，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劉氏宗族就籌集到了八十多萬的捐款。”

“接下來的事情強哥你應該也能猜到，有了錢之後，劉氏宗族立即就開工建設新的宗族祠堂，無論是佔地面積還是房屋的數量，他們都要比陳氏宗族大了一倍還多，等到宗族祠堂建成的那一天，劉氏宗族也搞了一場盛大的落成典禮，其規模和熱鬧程度比陳氏宗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牛鮮花說到這裡苦笑一聲：“剩下的王氏宗族和李氏宗族見此情景哪裡還坐得住？接下來的事情我不說你應該也能想象得到，尤其是王氏宗族，小霜和你大姐夫就出自這個宗族，小霜是你的媳婦，被人自然不敢逼迫她，但是你大姐夫可就沒有這麼好運了，王家族長帶着一大幫威望很高的宗族長輩直接找到你大姐夫，要求你大姐夫組織捐款活動，說得好聽點這是在抬舉你大姐夫，說得不好聽點這即使在攤派任務。”

“你大姐夫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架不住他自家的親戚們勸說和逼迫，最終無奈之下只能點頭答應，後來在你姐夫的奔波下，王氏宗族一共籌集到了一百五十多萬的捐款，也正因為如此，等到王氏宗族的祠堂建成之後，你大姐夫的名字被鐫刻在了祖宗祠堂的功德牆上，並且位列第一名，算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了呢。”

牛小勇插口道：“這裡也沒有外人，我就實話實說吧，根據我和小花得到的消息，其實這一百五十萬的捐款裡面，有一百萬是你大姐夫自己掏的，他在四季花露水廠佔著股份，每年都可以拿到不菲的分紅，正因為如此，王氏宗族的族長才會帶着人直接找他搞攤派。”

剛開始的時候王德水確實在四季花露水長佔著股份，可是後來這些股份卻在牛小強的授意下轉移到了大姐的名下。為了避免王家人鬧騰，這件事並未對外公布，因此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太多。

牛小強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我大姐夫捐了這麼多的錢，我大姐同意嗎？”

牛鮮花微微點頭：“春香姐當然是同意的，否則你大姐夫也不可能把錢捐出來。”

牛小強很擔心大姐和大姐夫因為這件事鬧彆扭，聽到這話她不由放下心來。

他心中暗想：也是，大姐本就是個很善解人意的人，雖然一百萬是一筆巨款，但是考慮到這是整個王氏宗族集體矚目的事情，大姐自然不會落了大姐夫的顏面。

牛小東聽得連連搖頭：“唉，沒想到這幫生活在山溝溝里的人還是這麼的愚昧和膚淺，以前不同宗族的人為了一棵樹都能引發宗族大械鬥，如今為了一個具有象徵意義的宗族祠堂，又開始比誰更闊綽了，看來大家的腦袋跟他們的荷包鼓起來的速度根本不成正比啊。”

牛小東所說的為了一棵樹引發的宗族械鬥就發生在牛小強還在上小學的時候，那個時候並未改革開放，巨大的社會變革還在醞釀當中。

生活在大山外面的人對於這種即將發生變革的氣氛還是感受得很明顯的，但大山裡面消息閉塞，很多人還在用舊有的思維來看待這個世界。

牛小強記得那天下午他放學回到家後，媽媽孫梅坐在自家的門檻上跟隔壁鄰居聊天。村民們的表情都很嚴肅，同時還帶着那麼一絲興奮。

據大家所說，就在那天中午，陳氏宗族和劉氏宗族因為一棵百年老樹的歸屬權發生了爭執，最終這場爭執演變成了兩個大家族的集體械鬥。

械鬥的結果是雙方互有死傷，就連市裡都被驚動了，派了很多人過來處理這件事。

牛小強當時還小，加上又是個傻子，他並未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妥。因為在這片大山裡面，類似的事情時有發生，並不算什麼稀奇事。

現在回想起來，牛小強不免心生感慨。

愛面子是國人的普遍特點，宗族同樣也很愛面子。有的時候為了面子，大家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非要死磕到底，根本就不存在退讓這一說。

牛小東這幾年待在國外，眼界和思維開闊了不少，所以他對於四大宗族攀比這件事感到很無趣。

牛鮮花和牛小勇常年待在凹山，他們卻不這樣認為。

牛小勇開口道：“話可不能這麼說，俗話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有的時候遇到事了還真就不能退，必須要爭一口氣，再者說了，論有錢誰能比得過我們牛氏宗族？既然我們有這個實力，又何必要落於人後？老牛家可不僅僅只有我們幾個人，我們這些首先富裕起來的族人要是不主動站出來，讓其他的族人怎麼想？他們的面子又往哪裡放？”

牛鮮花補充道：“就好比劉氏宗族，人家的海外族人和沿海地區的族人都踴躍捐款，咱們還是凹山本地人呢，總不能在思想覺悟上連這些去了外面的人都比不上吧？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們今後在凹山還能抬得起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