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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思索了一會,然後很有禮貌地說道:“我也一樣,自然學和心理學的先驅,奧古斯都大師。”說完我又躲回了母親身後,因為我知道一般這時候正常的人都會發出“咯咯”的笑聲。

果不其然,奧古斯都被我的回答逗笑了,但他沒有我想得那麼誇張,他對我說:“我還算不上什麼大師。”接着他頓了頓,彬彬有禮地對我們說了下一句,“當然我也算不上先驅,都是老客戶了,客套話就不用說了,請進吧!”隨後他打開門邀請我們進入店內。

門在我們身後合攏,講外面的吵鬧聲阻隔在外,有位年輕的店員拿着一塊毛巾跪在我們面前,忙碌起來。僅僅片刻之後,我們的鞋子就變得乾乾淨淨,彷彿從沒走過那些泥濘爛路似的。

一旁奧古斯都的助手帶着假髮,用黑色緞帶系在腦後,穿着緊身上衣和白色馬褲,他看起來就像是貴族和男僕的集合體,而這也正是這家鞋店對自身社會地位的看法。

奧古斯都最喜歡說的話是,他擁有讓男性女性覺得自己更加華麗的力量,而這對於一個男人外加心理學家來說,他擁有的最強大力量。但對於他來說,我的母親始終是個不解之謎,因為在她面前,他的力量無法發揮。

我知道原因,因為別的女人買鞋子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而母親卻只是喜愛它們本身的美,奧古斯都一點也不清楚這一點。因此我們每次的造訪,他都會朝着錯誤的方向白費力氣,作為一個心理學家的他,一直沒有琢磨出這個問題而且並向錯誤的方向發展,我表示十分不懂。

“你瞧,賈思琳。”奧古斯都說著,然後闊步從我們身後走向一旁的鞋櫃,拿出一雙裝飾着搭扣的皮鞋,“每次走進這道門的女士,光是目睹了這件精巧的全新作品都會膝蓋發軟,但我想只有你的腳踝才能完美契合它。”

“這雙太輕挑了,奧古斯都。”母親笑着回復他,然後專橫的擺擺手,走向其他貨架,我看了一眼奧古斯都的助理,而他回以了難以理解的眼神,跟了過去。

她精神飽滿地挑選起來,那種不容置疑的氣勢讓奧古斯都有些不知所‘錯’。而我作為他始終不變的同伴,看到了他挑選鞋子時性情的改變。

母親穿上一雙有一雙鞋子,在鏡子里欣賞着自己美麗的腳踝,聽着奧古斯都的廢話,又朝我露出了微笑。在我看來,每一雙鞋子都是尚未完成的藝術品,而我母親的雙腳就是點睛之筆。

我們挑好鞋子,母親做好了付款和遞送方面的安排,然後我們走出店門,奧古斯都帶領着我們走到街上……

我們的車夫蹤影全無,我們的馬車也不見了……

“賈思琳?”奧古斯都說著,關切地皺起眉頭,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看她抬起下巴,掃視了我們周圍的街道。

“沒什麼好擔心的,奧古斯都。”她語速輕快,“看來我的馬車來得有些遲了,僅此而已,我們會一遍欣賞沃頓特的風景和聲音,一邊等待着它的歸來,奧古斯都,你若是有急事的話先回吧。”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周圍冷颼颼的,薄霧讓傍晚的空氣凝重起來。而另一方面,奧古斯都一直伴隨着我們身邊。

“這可絕對不行,賈思琳,你不能再在街上等着了。”奧古斯都神情嚴肅地說道。

母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奧古斯都,你這是為了維護我的體面嗎?”

“這樣很危險。”他湊近身子,低聲說著,臉上浮現出恐懼的表情,“而且旁邊還有那些人。”

“是啊,奧古斯都。”母親的語氣彷彿在揭示某個秘密,“他們只是人而已,好了,請回到店裡去吧,你的下一位顧客和我同樣重視與沃頓特最周到的鞋店共度美好時光,如果我們回到店裡等待車夫的話,那她肯定不愉快。”

奧古斯都知道,我母親不是那種可以輕易說服的女人,而且她對下一個顧客的看法並沒有錯,於是他默默地鞠了個躬,“那麼賈思琳,請小心!”就這樣,他和我們道別,然後返回店裡,留下我們獨自站在街上。

周圍的貨攤已經撤走,朦朧的霧氣籠罩着來往的路人。

我抓緊母親的手,“媽媽?”

“不用擔心,露娜。”母親說著,昂起了下巴,“我們可以雇輛車去車站吧。”

“媽媽,那我們不回中區的家了嗎?”

“不回了。”母親思索着,咬了咬嘴唇,“我想我寧願回到索瓦奧,你沒有遺留的東西吧?”

“沒有。”我回答道。

於是,她帶着我沿街前行,神情緊張而又警惕,與我們的長裙顯得不協調。她從手提袋裡取出化妝盒,在一間店鋪的窗邊停下,對着玻璃檢查自己的妝容。

我們走這段路的時候,她不忘利用機會教育我,“保持面無表情,露娜,記住有時候不要把自己真實的感受表現出來,尤其是你的緊張,不要顯出匆忙的樣子,維持外表的冷靜,千萬保持鎮定。”

此時人流稀疏起來,“廣場上又出租馬車,我們很快就能到達那裡,不過首先你得記住,聽到之後你不能做出任何反應,也不能回頭,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媽媽。”

“很好,有人在跟蹤我們,自從我們離開鞋店以後,他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是個穿着升色披風的西裝男子。”

“為什麼?那個人要跟蹤我們?”我小聲問道。

“這個問題提得非常好,這也正是我要弄清的事情,繼續走吧。”

我們停下腳步,盯着同一家店鋪的窗戶,“我相信我們的尾巴已經消失。”母親思忖着說,她臉上浮現了擔憂,“親愛的,這不是個好事,我想他或許已經繞到我們前面,準備在廣場截住我們,所以我們要走另一條路。”

母親拉着我的手,拎着我離開大路,先是走上一條小徑,然後轉向一條長長的巷子,這裡光纖昏暗,只有掛在巷子兩頭的提燈作為照明。

我們走到一般的時候,有個身影走出了我們面前的濃霧,四散的濃霧拍打着兩側光滑的牆壁,於是我明白,母親錯了……

霧氣慢慢四散而來,我們的面前站着一人,他臉龐瘦削,發色近乎全白,他穿着黑色披風和高頂禮帽,露出襯衣的輪狀皺領,看起來就像一個即喜愛時髦又窮困潦倒的醫生。

他手裡拿着一隻手提包,上面的紅十字架很快出賣了他的身份,他把手提包放在地上,單手打開,目光始終不離我們。他從裡面取出某個細長的弧狀物件。

然後他笑了笑,把脖頸上的面罩拉了上來遮住嘴,然後將短刀拔出鞘,刀身在昏暗中閃爍着不祥的光。

“露娜,靠緊我。”母親低聲地說道,“不會有事的,慢慢把武器拿出來。”

我相信了她的話,躲到了母親身後,我對母親的話堅信不疑,尤其是當我看過她面對那頭黑狼的樣子,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

即便如此,恐懼仍舊啃咬着我的內心。

“先生,您有何貴幹?”她平靜地問道。

那個人沒有答話。

“好吧,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就原路返回吧。”母親大聲說道,然後拉起我的手,打算離開。

在巷子的入口處,有道影子閃爍了一下,第二個影子出現在橘色光芒中,那道光芒出現在影子的正上方,那是磁浮油燈,從步子速度來看,他只是位路人。儘管如此,母親還是停下了腳步。

“先生。”母親謹慎地對那位路人說道,“能請您讓這位糾纏我們的先生離開嗎?”

那位路人一言不發,徑直走向我們,他把手伸向空中把磁浮油燈收了回來。母親開口道,“先生……”而我不禁好奇,為什麼這人會收起油燈,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把手中的油燈收回,然後按了一下正上方的按鈕,油燈被熄滅。

小巷入口重新陷入了黑暗,“露娜,把眼睛閉上一會,再睜開,那樣你可以立刻適應黑暗,”母親扭頭對我說。

等到雙眼適應黑暗以後,我看到他把手伸進外套,取出了一樣東西,是一把鐮刀,他向前邁了一大步。

母親轉過頭,看着那個醫生。

“先生,您究竟有什麼事?”她問那醫生。

作為回答,那醫生從口袋裡掏出另一把利刃,那似乎是把手術刀。

“你莫非是!”母親語氣有些吃驚,但她還是保持着冷靜,她用手招呼我往後退那醫生朝我們這邊走開,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我還是覺得此人肯定不是等閑之輩。

至於那位路人,他也靠得很近,近到我們能看清他緊抿的嘴唇和眯縫的雙眼。

母親猛地回頭,看到那醫生將兩把利刃貼在身旁,他還在笑,他在享受這一刻,至少是想給我們這種印象。

但母親卻不為所動,正如她對奧古斯都的魅力視若無睹那樣,她的下一個動作優雅得就像舞步。她邁出一步,然後我聽到了咔噠一聲,一把短刀出現在她手裡,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

前一秒,我們還是昏暗小巷裡一對手無寸鐵的母女,但下一秒,情況就不同了:母親揮舞着短刀,保護着我,從她抽刀的動作和舉刀的姿勢來看,她顯然懂得如何用刀。

醫生的雙眼閃現精光,後方的路人停下腳步,兩人同時猶豫起來。

母親右手持刀,側身面對醫生,這讓我有點吃驚,因為她是個左撇子。

醫生走向前來,與此同時,我母親將短刀從右手換到左手,然後俯下身,伸出右手以維持平衡,左手迅速掠過醫生的胸口,後者的上衣出現了一道整齊的傷口,就像裁縫熟悉劃開布料一樣,而他的衣料立刻被血浸濕。

他受了傷,但不是很重,他迅速後退,母親的攻擊技巧顯然讓他吃了一驚。他慢慢側身後退,似乎想要放棄。

不過,戰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