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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沒多久,陸青照例去太玄殿“幫工”,回來時,卻帶了一個大消息。

丹妃從皇陵傳書給聖上,要求進宮見一見自己的幼子——顏齊。

“三王爺昨日上午遇險,連聖上都因百官會晤,直到日落時分才知此事。本是沒傳皇陵的消息,丹妃卻已知曉,還不顧招人猜忌,今日就急急上書聖上,可見焦慮之切。”陸青淡淡道。

“有人從宮裡遞了消息過去?”我疑惑道:“這樣一來,丹妃不就暴露了自己宮中有人的事。”

“丹妃聲稱是朱顏殿舊仆趕上出宮省親之日,不忍之餘遞信告知。她說的懇切真心,聖上反而不便在這個時機多加責罰。”陸青道:“再者,皇陵守衛原本就是其兄成肖將軍的手下,聖上焉能不知。這件事未曾隱瞞,百官也都知曉,故而消息遞進了皇陵也不意外。”

“那聖上答應了沒有?”

陸青搖搖頭,道:“自然沒有。聖上回復,三王爺無性命之憂,一切安好,養傷期間不便多受打攪。”

我撇撇嘴,“倒是真狠心啊。丹妃作為母親,不知道孩子怎麼樣了,一定很着急。”

陸青道:“聖上回信已經發出,估計丹妃現在也已經看到了,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他想了一想,壓低了聲音,“聽你說起,丹妃在皇陵還能從容自若,安心為先皇念經祈福。如今她匆忙上書,已經是母子之情所迫,不能鎮定克制了。興許,興許……”

見他沉吟半晌也沒說出來,我忍不住問道:“興許什麼?”

陸青微微蹙眉,似嘆非嘆,“興許對我們來說不是壞事。”

我不明所以,睜大眼睛。他揚起一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難辨的笑意,“我們不妨靜靜等着罷。”

雖然沒完全理解陸青話中的意思,但是後一日聽完他再次帶回來的消息,我似乎感受到了風雨將起,因為——丹妃又向宮裡上書了!

連續兩日上書,她不惜冒着觸怒天顏的風險,竟然要求聖上准許其兄成肖將軍去皇陵一見。據陸青說,丹妃在信上寫明,如聖上恩准,成家兄妹定當回報先皇和聖上恩德,但若是聖上不準,此信只當未有,懇請聖上庇佑三王爺顏齊平安痊癒。

“這信寫的好生古怪。”我聽完,皺皺眉頭。

“怎麼古怪?”因為在我屋內,且擯離了下人,陸青不慌不忙地看着我笑問。

“丹妃之前在皇陵里一直安於念經祈福,這兩日卻接連上書,絕對是顏齊遇險、她作為母親心急如焚之故。按理說,她第一封信要求進宮見一下幼子,尚屬於合理請求卻被拒絕。那這二封信,更應該言辭懇切,或者適當退一步,來換取聖上同情,才有可能被應許。”

我頓了頓,接著說道:“可她自身進宮都難,還提出第二封信上這等要求,簡直匪夷所思。讓一個鎮守南疆的將軍去皇陵見她,兩人又都是聖上忌憚的身份關係,聖上要發多大慈悲才能應許啊?”

陸青見我一本正經地分析,作勢頷首,一副認同的樣子,笑道:“嗯,說的不錯。”

“還有第二處怪異。丹妃信上所言——如果聖上恩准,兄妹定會竭力回報先皇和聖上恩德。回報聖上恩德是自然的,可突然提到先皇就未免奇怪。縱使聖上與先皇是父子,但效忠這件事,理應是對着一個主子更好吧。再說了,先皇已逝,回不回報不也就是念念經祈祈福嗎,她現在本來就在做這件事啊。”

“很有道理。還有呢?”陸青似笑非笑地無聲拍了兩下掌,一邊附和,一邊用眼神示意我繼續。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才智過人的陸青面前賣弄,一時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但平日里總怕他小瞧了我,此時我乾脆紅着臉,一鼓作氣地把心中所想說完:“還有就是……丹妃最後一句,聽起來像是以退為進的招式,這種話一般都是用作手裡有把柄或者好處來威逼利誘別人的場合,可是她現在沒有籌碼,卻敢對聖上用這一招?”

陸青沒有接話,秀致的眉眼彎起,略一仰頭,低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有些遲疑地問道:“難道我說錯了什麼?”

“沒有。小妹雖是心思單純,不善權謀,但卻蕙質蘭心,心思剔透,句句說到了關鍵點。”陸青揚了揚眉毛,帶着讚許的眸色凝視着我。

難得領了他這般出眾的人誇讚,我嘿嘿一笑,剛想自謙兩句,卻聽他悠悠一個轉折,“不過,你判斷的不對,丹妃是有籌碼的。她自己就是一個籌碼。”

這話怎麼講,我無聲訝然地看向陸青。

“聖上初掌權時,甘冒言官聲討之險也要將丹妃遣入皇陵,就說明,那晚她的行動雖被解釋的滴水不漏,毫無疑證,但聖上始終不放心,不敢將她留置宮中以免生變。後來聖上知曉,你當晚被人設計擄進宮來,驗證了有人曾私下動作的猜想,更讓他心中不適。於天子而言,有他不知道的事,就是最大的威脅。”

“難道……丹妃的籌碼是交代自己的秘密?”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能交代幾分尚不可知,但從信上來看,她暗示聖上,將把與先皇相關、幕後隱藏之事告知。並為自己如此重磅的籌碼,選擇了同等程度的回報——與兄長成肖將軍見一面。”

“她為何不是要求見一面顏齊呢?”我剛問出,又倏然明白,自問自答道:“因為這種回報不夠,不夠與籌碼相稱,也不夠能保護顏齊?”

陸青頷首認同,道:“除了顏齊,沒人能讓她這麼快失去鎮定。據說,顏齊出生不久,生過一場蹊蹺的病,險些夭折。所以後來,丹妃對其極盡寵愛,以致憂心過甚,幾年前,甚至因為身邊婢女無意碰倒在殿內胡亂嬉鬧的顏齊,激怒之下就令人將陪伴自己多年的婢女活活打死。”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難怪顏齊小小年紀,隨意輕賤他人性命,原來是這樣寵出來的。母愛之力,超出想象,為了幼子,能肆意傷人,也能像此時,讓她失去理性。

“那,這次聖上同意了嗎?”

陸青默了一瞬,道:“聖上還未回復。不過,在我看來,已經十之八九了。若是失去這次機會,很可能就此失去一直懸而未決的真相了。這對已經最高權力的聖上而言,才是不能忍受的。”

果真如陸青所說,聖上第二日讓陸青代為修書一封,快馬送與南疆。聖上在信上應許了丹妃要求在皇陵和兄長相見一事,但同時提出一個要求,南疆國境雖然暫時平定,可動亂難測,若是成肖將軍選擇奔赴皇陵,為便於應急時調兵遣將,需先將平京將軍的兵符交出。信上寫的輕描淡寫,只說讓成肖將軍自行選擇。

這真是一招狠手,聖上不但想着丹妃的籌碼,還一舉控制了成肖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