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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人情往來,雞犬升天之類,有時候並非一定不能理解。

但是任何事情,終歸該有一個度,十年苦讀換來的一朝得中,卻想所有人都兩袖清風,也是不太現實的事情,在任何時代的任何國家,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個度在哪裡呢?

甘奇在泉州這些官員面前發表了一番自己的見解,責任,良心,底線,準繩。

辦好自己的差事,做好自己應該做的所有事情,這是責任。

所做的每件事情,是否是大多數人得利,是否惠及大多數人,這是良心。在私人事情上,是否侵害了別人的利益,這也是良心。

法律,則是底線。

國家利益,這是時時刻刻要放在心中的準繩。

能做到這幾點,這個官,就是一個好官。這幾點也是一個官員最基本的要求。

其實這個觀念,帶有事功的色彩,就是功利觀念,把聖人教誨下放了,以事情發展過程與結果的正反影響作為一個基本準則。

聖人的教誨,是升華的,是理論的,甚至許多是形而上學。對於現實有指導意義,但是許多時候也並不十分貼合現實,所以對於具體事情而言,把聖人言語下一個台階來直白解釋,則更能對現實起到真正的指導作用。

往往核心的價值體系,觀念體系,意識形態,它都是帶有形而上學的色彩,連共產主義也不例外。所以在施行這套體系的時候,都需要進行這樣的下放。

甘奇如此教育着泉州的官員,給這些剛剛看到塗丘一家悲慘的官員們上了一課,說是嚇唬也好,說是警示也好。經此一事,至少能保證泉州的官員在好幾年內,不敢過於放肆。

人心惶惶的官員們,各回各衙。

甘奇終於算是把泉州這一個攤子給弄平整了,沒有人再敢小看他這個年輕的知州,沒有人再敢敷衍他這個東京來的富家子弟。

沒有人再敢把甘奇定下的官方收購價格不當回事。這件事情最直接的好處,就是沒有人再敢利用手中的權力與商人勾結,去剝削底層勞動者的生產力。

這對百姓而言,就是切實的好處,直接的利益。

甘奇也想不到,過不得多久,真的就有百姓會把整筐的雞蛋放在後衙側門,卻連名字都不留一個。

對於執政者而言,中國的百姓,其實是全世界最好的百姓,他們要求得很少,只要吃飽穿暖,一家老小能和和美美過一個又一個的年節,就再也沒有更多的要求了。

中國的百姓,相比世界所有人而言,吃苦耐勞,逆來順受,講道德,有紀律,還很容易團結一心,在深厚的歷史與文化底蘊之下,他們還更愛國愛民。

有人說,這是傻。

但是,這真的是傻嗎?

所謂不“傻”的人,組成的國家,組成的社會,又是什麼樣子的?

要麼犯罪率居高不下,半夜不敢出門,走到哪裡不是被搶就是被偷,甚至挨打挨殺。

要麼就是一團亂麻,怎麼也找不到出路,在衝突仇恨撕裂中盲目不知出路,在戰爭火海之中掙扎不知明天。

所以,這不是傻,這是最大的聰慧。穩定與團結,才是一個群體最重要的特質,也是最有前途的特質。歷史一次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反過來說,中國的官員,其實也是很好當的,只要你真的把自己的心思花在了工作上,就把官當成功了。

比如甘奇,其實很輕易就獲得了百姓的擁戴。怕就怕許多官員,最開始就把心思放歪了。

甘奇這個知州,算是當舒服了,泉州的讀書人擁戴着,泉州的底層百姓也擁戴着,泉州大小的官員也不敢忤逆。

接下來,甘奇就可以放開手腳做一些其他事情了。

甘奇再一次把蒲志高找來,這回甘奇設宴相請。

蒲志高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帶着大包小包的禮品赴宴而來。

今日的宴席,不僅請了蒲志高,還請了蔡黃衣,蔡濟也在一旁作陪。

宴賓樓,席面之中,甘奇開口問道:“蒲掌柜,本官想問一問你們家開設的船廠,一年能賺多少錢?”

蒲志高已經吃了不少酒,但是他並沒有醉,甘奇如此發問,他心中自然會多想,想得片刻,便答道:“回甘相公話語,船廠其實賺不到什麼錢……倒也不能這麼說,應該說船廠其實算不得有大盈利的產業,小人之所以要一直開辦着船廠,是因為自家需要好海船,尋別人買也是買,而且還不放心,不如自家僱人造。出海本就是風險極大的事情,時不時就會有沉船的事情發生,一旦沉船那就是血本無歸,所以自己造船,終歸是要放心一些的。”

蒲志高在生意場上打轉的人,豈能不明白甘奇話語中的意思?甘奇所言,就是要分一杯羹的意思,蒲志高不是不捨得,而是相當捨得,就怕甘奇不要。只要甘奇得了好處,知道海貿之中的暴利,保准甘奇捨不得這門生意。

所以很捨得的蒲志高,想給甘奇更大的好處,想讓甘奇參股海貿之事。甘奇不是定製了兩艘大海船嗎?以後出海走一趟,把甘奇這兩艘船也順帶上,一來一去幾個月,保准甘奇開開心心直誇蒲志高的好。

蒲志高多少有些想差了,甘奇對海貿是感興趣,但是他對造船更感興趣。

甘奇的關注點,其實並不在生意上,而是在船隻之上,他要好船,載重大的船也好,速度快的船也好,堅固耐用的也好,能打仗的也好,甘奇都要。

所以甘奇說道:“蒲掌柜,蔡老你也是認識的,今日酒宴之後,便是更熟了,他們是泉州本地人,倒也並不十分願意出海冒險,剛好這船廠就在泉州海灣之上,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賺一些養家糊口的錢,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蔡黃衣連忙起身給蒲志高行禮。

蒲志高懂了,這蔡家以後就是甘奇的代言人了,甘知州這一手,還是比一般人高明的,至少比塗丘之輩高明太多,有一個代言人,總比事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要好得多,而且還可以避免許多風險。

蒲志高點着頭:“既然甘相公都如此說了,這有何難?小人便把船廠二一添作五,分出一半與蔡老就是,蔡老到時候派些人到船廠去,我蒲家便與蔡家共同管理經營船廠之事。”

蔡黃衣帶着蔡濟連忙又起身:“多謝蒲掌柜提攜之恩。蒲掌柜回頭算一下股本,我蔡家絕不佔任何便宜。”

蒲志高擺擺手:“不必如此。”

蒲志高是真的財大氣粗,如今他家有八十艘大海船在海面往來,小一些的海船還不算。每年這些船帶着泉州的貨物出海,回來就換成的黃金,這種暴利,哪裡在乎這點東西。

甘奇卻說道:“誒,生意就是生意,該如何就如何,又不是攔路街道,豈能做無本買賣?股本必須核算,該給多少就給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