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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大殿,文武列班。

今日列班比以往快速了許多,列班之前也不見交頭接耳的現象,只因為眾人一進大殿就看到的高台之上的老皇帝。

這個現象多少有些反常,只是眾人也猜不出老皇帝今日為何有些反常。

待得眾人齊聲拜見,老皇帝就直接把甘奇叫出來做工作報告。

甘奇臨時弄了一個笏板,笏板上寫得滿滿當當,一二三四慢慢說。

先說商稅的重要性與必要性,然後說商稅具體的運作方式,以及碰到的一些麻煩與困難,接着再說商稅是如何成功的,再說商稅要如何推行全國,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向所有官員表達一點,那就是商稅成功了,第一個月收了三十六萬貫之多。

這也是今日工作報告的意義所在。

當甘奇說出這件事情的時候,滿朝百官皆是一片議論之聲,興許當初誰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當回事,大多數人也不知道甘奇向皇帝承諾要在汴梁城一年收五百萬貫的商稅。

直到甘奇此時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這件事情已經辦成的時候,對於許多人而言,衝擊是十分巨大的。

以往汴梁城也收商稅,主要就是幾個城門處在收,一年所收的商稅,總共不過十幾萬貫。如今甘奇一個月就收了三十六萬貫,若不是朝堂上親耳聽聞,誰又能相信呢?

哪怕是韓琦,聽到這個數據也是大吃一驚。他知道甘奇在收商稅,也知道收了不少,知道這是大功一件,但是他如何也不知道竟然多到了這個地步,甘奇之法,直接把汴梁城的商稅翻了幾十倍。

如果再推行全國,全國商稅都翻幾十倍,這份功勞,實在大得無法想象。

韓琦臉上有了一些懊惱之色,在他心中,這商稅大功,本該是他這個朝堂首相的,如今卻成了一個從七品官員的,這天下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以往,哪怕是七品官做出了政績,那也是上官領導有方。如今這大功勞,好似與韓琦這個首相沒有半點關係了。

韓琦心中想七想八,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滿臉笑意的老皇帝,又好似覺得自己這個朝堂首相的能力還不如一個七品官。

這一刻,朝堂首相的風采,竟然被一個從七品的官員給比下去了……

待得甘奇做完工作報告,三司使包拯出言誇讚,三司副使王安石出言誇讚,御史台也有人出來誇獎,諫院也有人出來誇獎,翰林也有人出來誇獎甘奇,恭喜皇帝……

連已經退居二線的富弼,竟然也出來誇獎甘奇辦事得力,恭喜皇帝。

韓琦在這一刻,心中五味雜陳。這些話語,應該都是誇讚朝堂首相的,卻讓一個從七品的官員今日出得這麼大的風頭……

這還不止,身為朝堂首相,這種時刻總不能沒有一點表示,所以韓琦唯有硬着頭皮出列,躬身說道:“甘道堅實乃朝廷棟樑之才,小小年紀,竟然做出這等功績,朝廷之福,社稷之福,黎民百姓之福也!恭喜陛下,喜得良臣。”

這話聽到甘奇耳中,就是那麼悅耳動聽,就算甘奇知道韓琦是違心之語,也莫名有些舒爽。

老皇帝笑臉盈盈:“也是韓卿之福也,到得明年,韓卿便再也不用為度支冗費之事勞心了。”

“陛下所言極是,出了一個甘道堅,也是老臣之福也。”韓琦還得裝作一個很有“福”的笑臉。

老皇帝點着頭,說道:“此事就說到這裡,關於各地稅官差充入京之事,吏部要負責文書來往與人員調度,禮部當做好接待事宜。三司也要盡心儘力,力保此事快速辦成。”

“遵旨!”

“遵旨!”

“遵旨!”

幾個大佬出來領旨。這回甘奇是露臉了,無數官員皆把眼神投向甘奇,說不出的羨慕,如此大功,平步青雲是指日可待了,剛滿二十,就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貢獻,只待這件事情一入正軌,甘奇只怕就要坐着火箭起飛了。

若是旁人連連陞官,在這仁宗一朝,那可是要出問題的,人人都在熬資歷,若是有人連連陞官,必然引起所有人都不滿,連皇帝都會關注。

唐朝唐玄宗時期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唐玄宗前期,有一個宰相叫作張說,負責了一場泰山封禪的差事,差事辦得極為漂亮,大功一件。張說也是膨脹了,回來就給自己的女婿鄭鎰連升四級,從九品官直接升成了五品官,穿起了紅色官袍。

有一次唐玄宗大宴,滿場皆是紅色官袍的老頭,忽然看到一個年輕人也穿着紅色官袍走來走去,自然就會發問,問這個年輕人怎麼年紀輕輕就穿了紅色官袍。

旁人解圍一語:“此乃泰山之力也。”

意思就是說張說泰山封禪的事情,回來給他的女婿連升了四級。

然後……然後唐玄宗就讓張說滾蛋了。然後……就有了把岳父稱之為“泰山”的這種說法。

但是如今甘奇,若是連連陞官,就憑這份功勞,誰也說不出話來。顯然甘奇真的就會連連陞官,這豈能讓這些熬了無數年資歷的人不羨慕?

也許二十歲的甘奇,也要穿一身紅色混在老頭堆里了。

然後趙禎再問:“諸位卿家可還有事情稟奏?”

事情肯定還有,但是知諫院唐介第一個就出來了:“臣有奏。”

“講來。”

“臣知諫院唐介,彈劾樞密使田況,指使他人暴力抗稅,衝擊府衙,聚眾作亂,十惡之逆,罪不容赦。”唐介何等人物?當個小小御史的時候就敢噴朝堂首相文彥博,如今知諫院了,彈劾一個樞密使,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滿場之人,倒也不那麼震驚,這朝堂上的嘴炮,天天打來打去的,也習慣了。

但是韓琦與田況卻震驚不已,皆轉頭看向唐介,這廝莫不是吃錯藥了吧?

老皇帝作為裁判,開口問道:“田卿,可有此事?”

田況立馬出來,拿着笏板一禮之後,說道:“陛下,這般罪名着實可笑,就算要羅織罪名彈劾於臣,也當不是這般罪名。臣乃樞密使,與那些抗稅之徒毫無利益關係,臣若是做了此事,那也要有個好處不是?敢問唐介唐御史,何以如此構陷?”

唐介作為一個大噴子,哪裡會被這種問題難倒?立馬說道:“陛下,臣聽人密報,樞密使田況,與騰溪閣關係密切,乃是騰溪閣幕後大東家,一年在騰溪閣賺取二三十萬貫的錢財,所以樞密使田況,有抗稅的動機。”

“聽人密報?聽何人密報?哪個密報的?可敢當面對質?”田況連連發問,這種密報的事情,那都是捕風捉影。

不想有人忽然出來,大喊一聲:“微臣密報的。”

田況轉頭一看,正是甘奇,立馬指着甘奇說道:“甘道堅,你不要以為立了大功,就可以在朝堂指鹿為馬,老夫乃是樞密使,不是你可以輕易構陷的,你之密報,又是從哪裡捕風捉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