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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議之聲不絕於耳,老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眾人,面色沒有太多表情,似乎在思慮什麼。

此時御史台御史張唐英出列開口:“啟稟陛下,微臣有奏。”

老皇帝只是微微抬手示意。

“微臣御史台張唐英,彈劾虢國公趙宗諤招權立威之罪!還請陛下明察。”這話,歷史上本該是張唐英的弟弟張商英所奏,如今甘奇卻安排張唐英開口彈劾了。

所謂招權立威,其實就是結黨營私差不多的意思,招兵買馬,自立權威。這是甘奇親眼看到的。

想當皇子的趙宗諤,不與趙曙一樣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反倒到處交際籠絡他人,進出之間,身邊也是眾人簇擁,家裡也是門庭若市,就這般做派,還想成為皇子?

老皇帝眉頭一皺,台下的韓琦立馬說道:“這位張御史,可不得血口噴人。”

要說韓琦,壓根就不怎麼認識張唐英,張唐英所站之地,幾乎就是大殿門口了。一般情況下,這種品級的官員,即便上朝,朝堂上也沒有他說話的資格。御史台里,有御史中丞,有侍御史,有殿中侍御史,哪裡輪得到一個普通御史開口?

最後面的張唐英開口大呼:“臣所彈劾之罪,皆是證據確鑿,臣偵知,虢國公趙宗諤,夜夜在樊樓宴飲他人,有朝中官員,有在野名士,有衙門差吏,也有禁軍軍將,連御史台侍御史甘奇,也曾赴約而去,不歡而散。虢國公家中,更是門庭若市,每日收的禮品,便能堆成小山一般。臣所奏之言,句句屬實,樊樓諸多人可以作證,國公府鄰里皆可作證,還有不少人赴約卻不歡而散之人,也可作證。”

老皇帝面色鐵青,不言不語。這種事情是真是假,只需要把李明召來一問即可。

韓琦也是個面色鐵青,如今這朝堂,真不一樣了,以往他說一點什麼,鮮少有人出來反對,哪怕是反對,也只是對事情表達一些其他的見解,而不是直接否定某些事情,意思就是說不會與他韓琦直接撕破臉。

今日卻不一樣了,一個小小的御史,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如此放肆。這是為什麼?

這是因為韓大相公的威嚴不比從前了。這種東西,對於上位者來說,是無形的東西,但又是極其重要的東西。作為一個領導,威嚴丟了,自然就會出問題。

韓大相公的威嚴是怎麼丟的?自然是二愣子甘奇給慢慢弄丟的。

韓琦厲聲開口:“如此構陷皇家子弟,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罪責?”

這話是拿來嚇張唐英這樣的小官的。

不想此時開封知府馮京出來稟道:“陛下,臣也要彈劾虢國公趙宗諤兄弟不睦、猜疑過重、冤枉好人、心胸狹窄之罪!”

“這又是怎麼回事啊?”老皇帝問了一語。

馮京答道:“魯國公趙宗肅,乃虢國公幼弟。虢國公家中失了寶器,疑魯國公家子所竊,無憑無據,便上門討要。魯國公無奈,口言,吾廉,不足取信兄弟如此乎?乃取錢賠償虢國公之物。兄弟之間,如此猜疑,實乃心胸狹窄,不足取之。”

趙宗肅是趙宗諤的親弟弟,趙宗諤丟失了很貴重的寶貝,懷疑是趙宗肅的兒子偷了,便上門討要。趙宗肅回答,我這麼不值錢?這麼不能讓兄長信任嗎?然後趙宗肅就直接賠償了趙宗諤的損失。

這種事情,在京城裡也算不得什麼隱秘,兩家下人皆有流傳,鄰里之中也無人不知,作為開封知府的馮京,自然不難打聽,何況還有一個甘奇在故意收集趙宗諤的事情。

老皇帝聽得是扶額搖頭,這都是一些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身為皇家宗室,這種事情說出來都丟人現眼。

韓琦立馬開口:“此事不過是坊間流傳,豈能拿到朝堂上來說?”

馮京回擊一語:“韓相,莫不是要下官到兩家府中拿一些下人過堂審問不成?皇子之事,何其重大?若是下官不知這些事情也就罷了,既已知曉,豈能不言?難道真讓一個如此心胸之人來日克繼大統?於家國社稷何益?”

韓琦也是頭大,這算什麼事情?一個告趙宗諤招權立威,一個告趙宗諤猜疑心重、心胸狹窄。韓琦有些納悶,這是自己看人不準?還是有人惡意攻訐?

韓琦還得出言把事情迴旋一下:“你們這些都是道聽途說之事,老夫倒是常常聽聞虢國公仁義有加,識得之人皆是交口稱讚,連得陛下也對虢國公甚是看好,實不知你們為何非要在朝堂上說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馮京自然又要反擊,卻是皇帝先開了口:“罷了罷了,此事容後再議吧,且說說其他事情。”

許多事情,皇帝此時不談了,私下裡自然要去了解查證,張唐英也馮京說的這些事情也不難查證。

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一點錯都不犯,就看是大事小事。只怪趙宗諤與趙曙區別太大,趙曙自小過繼趙禎膝下,從小就知道謹小慎微。而趙宗諤身為皇家貴胄,沒有那麼多牽絆,這些年來,大錯倒是沒有,小錯自然犯過不少,若是不爭奪這個皇子,那些小錯也就無所謂了。如今要爭這個皇子,哪怕是在家中懲罰鞭笞了一個下人奴僕,那也是過錯了。

馮京退回原位,低頭笑了笑。

張唐英也回了列班末尾,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任務,不枉甘奇臨走之前的囑託。

要問韓大相公的威嚴是怎麼丟的,大概就是今日這樣丟的,今日這事,自然對韓琦的威嚴又是一次打擊。

韓琦心中憋悶,怒眼瞪向馮京,卻也不敢多瞪,怕台上的老皇帝察覺。

退朝之時,出得皇宮,韓琦第一句話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身後有一人問道:“韓相,此事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韓琦立馬說道:“此事自然是不簡單,那個御史,定是甘奇安排的,馮京便不用說,此子素來與老夫有隙,只怪那廝爛泥扶不上牆。”

“韓相,要不再選一人?”

韓琦往前走,沉默了許久,說了一語:“實在不行,唯有再選一人了。”

再選一人也難,這宗室之中,爛泥倒是無數,真要在爛泥中選一個扶得上牆的,太難。

甘奇留的後手,起作用了。

卻是老王府中,趙曙聽得今日朝堂之事,氣得渾身發抖,口中大呼:“老賊欺我,老賊欺我。”

給趙曙帶來消息的是趙宗漢,趙宗漢聞言也道:“兄長,那韓相,實不足信也,兩邊討好,卻又背後插刀。頭前不僅把道堅調到三千里外,今日又在朝堂擁趙宗諤為皇子。着實不為人子。”

“獻甫,你回頭備一些禮物,避開人耳目,送到開封知府馮京哪裡去,也給那個張御史送一份去,多謝二人在朝堂出言幫襯。”趙曙這種動作,就是有些亂了方寸。直接給人送禮,感謝是其一,主要是因為趙曙陡然間好像沒有了一個盟友,連甘奇都被調走了,這一刻的趙曙,急需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