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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危了,一語成讖。可能是憂慮過多,可能是公事勞累,可能是小病積累,也可能是急病而發。

甘奇還在路上,最慌張的莫過於富弼與文彥博,人總會生病的,咳嗽而已,趙曙年富力強的,咳着咳着總是能好的,富弼與文彥博這般年紀了,誰年輕時候沒咳嗽過?

誰能想到趙曙這般年紀,能咳着咳着要咳沒了?

御醫圍着團團轉,大臣們在大殿里一個個也在團團轉,新皇帝這才登基多久啊?仁宗皇帝可是當了四十二年皇帝,新皇帝四年都還不到呢,這誰能預料到?

難道又要有新皇帝登基了?才剛剛站穩的腳跟,又要鬆動了?

這個問題,才是朝堂上的人真正擔憂的問題。

富弼與文彥博自然也面臨這個問題,趙仲針此時正在皇帝病榻之前伺候着,十八歲的小伙,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面臨這個問題。

趙曙拉着趙仲針的手,語重心長慢慢叮囑着:“皇兒啊,朕近來總想到一件事,皇家的女兒嫁出去了,卻多不知人倫長幼,多飛揚跋扈,這事情朕每每想起,總覺得心有不安,本來準備抽空把此事說一說,立一些規矩,若是朕此番熬不過去,你一定要把此事着了。”

你說這皇帝,到得這種時候了,還操心這些小事。興許趙曙心中還有期望,覺得自己說不定真的能病癒如初,還沒有到託付江山社稷的時候。

趙仲針是連連點頭:“嗯嗯,兒臣知曉的,父皇可萬萬不能說什麼喪氣話,疾病而已,人生總能遇上,父皇肯定過幾日就會好轉。”

“皇兒孝順……”趙曙的眼淚,忍不住就流。這麼一個人,真不是個壞人,奈何偏偏當了皇帝。若是不穿這一身龍袍,趙曙絕對是一個特別好的父親長輩,特別好的鄰里鄉親。

趙曙又慢慢說起一些事情,有的沒的,要對趙宗漢好,要對大姑姑好,要對家人好,要對母親好……

趙仲針不免也是淚流滿面去安慰自己的父親。

不知多久,趙仲針從病榻旁出來了,才出門,就被富弼與文彥博找上了。

三人進了偏廳落座,富弼問道:“潁王殿下,陛下可好?”

趙仲針搖搖頭:“咳血越來越多,二位賢相,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多找一些郎中來看看,救救父皇。”

富弼點着頭:“老臣早已派人到處尋訪名醫,一定能治好陛下的疾病。”

趙仲針點着,略表欣慰。

文彥博開始說正事了:“倒也不知甘相公到哪裡了,陛下說要託付許多事情與他,希望他能快點回來。”

趙仲針點點頭:“是啊,這家國之事,離不開甘先生,若是甘先生一直留在京中幫襯,以甘先生之才,大事小事必然都妥妥噹噹,父皇當也能減輕許多公事忙碌,也能少一些憂慮,說不定這病就真的好了。”

小夥子似乎還對朝堂上的事情了解得不透徹,而且心思也簡單了些。

文彥博與富弼此番找趙仲針,就是要了解趙仲針對甘奇的態度,聽得趙仲針這麼一說,兩人已然皺眉。

富弼忍不住開口:“只可惜甘相乃是外戚駙馬,朝中總是有人詬病此事……”

富弼說得是一臉的惋惜。

趙仲針聞言大大咧咧說道:“朝政之事,關係重大,自然是能者居之,甘先生可是狀元及第,豈是一般外戚可比?甘先生這般大才,就當重用。近來我一直在家中苦讀甘先生之大作,每讀一本,皆是獲益良多,醍醐灌頂。而今這朝堂,無人可比甘先生之才。”

趙仲針是一通誇,也如他心中所想,甘奇在他心中,那就是無人能及之才。

兩個老頭心中是翻江倒海,這還了得?

富弼點頭一語:“嗯,甘相公之才,那自然是古今罕見。”

“二位賢相可還有事?”趙仲針問了一語。

富弼擺擺手:“無事無事,就是問問陛下情況。”

“那我就去了,父皇要見幾位妹妹,我得趕緊去尋。”趙仲針是有差事才出來的。

趙仲針走了,富弼與文彥博兩個對視幾眼,默默無言。

過得片刻,文彥博才道:“倒也不知甘奇給潁王灌了什麼迷魂湯……”

“事有不妙啊……”富弼惆悵一語。

文彥博想了一想:“有些事情得抓緊。”

富弼點點頭,可不得抓緊嗎?趁着趙曙還不糊塗,有些事得先做了,不然等到這位潁王殿下登基,那還了得?

得辦,一刻都不能拖,兩人立馬去請見。

病榻上的皇帝自然得見兩位宰相,兩位宰相先問了問皇帝的身體狀況,然後安慰皇帝一番。

趙曙倒是主動問了一句:“甘道堅到何處了?”

富弼答道:“還未收到最新的奏疏,興許入了河東。”

“唉……甘道堅啊甘道堅……”趙曙嘆息一語,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陛下,為保汴梁穩定,不若直接把他貶謫荊湖,免得他回來,又鬧得汴梁人言鼎沸……”說這種直白話的,永遠是文彥博。起初一方面就是為了壓制汴梁城那些甚囂塵上的各種言論,才出此下策,鬧出一個皇帝病危,而今皇帝真的病危了,甘奇回來豈不是一個大麻煩?

趙曙想了想,說道:“若是這般什麼理由都沒有就把甘道堅給貶了,豈不更是人言鼎沸?”

文彥博又道:“陛下,抗旨不遵,豈不就是罪名?”

趙曙有氣無力擺擺手:“說不通啊,朕還是想見見他,讓他回來吧,朕見見他,問問他。”

富弼也急了:“陛下,當為國計,為子孫計啊!”

“而今甘道堅在軍中威望無兩,在民間名聲如日中天,還有那些年輕士子受他鼓動,對他馬首是瞻。篡國之事,如司馬懿,老而不死,歷經幾朝,子孫幾代,就算那司馬懿沒有篡奪之心,但是架不住司馬昭有路人皆知之心,架不住那司馬懿的後代終究一朝……”文彥博已然把話說成這樣了。

有道理嗎?有道理!

趙曙卻也有自己的道理:“好人壞人,善人惡人,終究要有一個評說。朕若是把他就這麼貶了,世人皆會同情與他,反倒讓他威望更甚。得想辦法,你們得想辦法,讓他變成壞人惡人,讓人心站在朕這一邊。”趙曙說的更有道理,這種事情,若是放在秦漢雄主,便是心思一堅,說把甘奇一刀砍了,絕無二話,今日就開始準備,只等甘奇入京的那一刻便是死期。可偏偏是這大宋,是英宗趙曙與狀元甘奇。

與士大夫交易出來的皇權,掣肘太多。

乃至這個時候,連文彥博與富弼這般的人,都沒有想過真把甘奇一刀宰了,還在想着如何把甘奇貶出去,貶出去就萬事大吉了。因為文彥博與富弼,也是士大夫,士大夫與士大夫,遊戲規則就是這樣的。

想辦法,富弼與文彥博兩人都在沉思,辦法辦法,天長日久的辦法有許多,臨時立馬解決問題的辦法,哪裡有那麼多?

特別是甘奇攜大功而回,又不是打了敗仗回來。

難上加難!

此時小太監李憲奔了進來,稟道:“陛下,永嘉公主臨盆了,產了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