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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奇在西北不回,樞密院可有去信催促?”趙曙問着文彥博,這大宋朝,就怕這種事,骨子裡基因里血液里都在怕這種事情,領兵之人不聽令,趙曙是坐卧難安。

文彥博也是面露擔憂:“催了,許久之前就催了,樞密院還收到了甘奇的回信,說是李諒祚正在到處徵調青壯,又捲土重來之心,甘奇想多留些時日,把各處關口城池修繕好再歸。”

富弼卻接了一語:“甘相莫不是怕回來?他莫不是怕陛下治他違抗聖旨之罪?”

文彥博立馬明白了,又接一語:“許是如此,他心虛了……”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把趙曙說得越發擔憂起來,說道:“下聖旨去催,讓他先回,西北軍務先交由延州知府陸詵處置。”

“遵旨。”富弼點頭一答。

卻聽門外李憲喊道:“官家,汝南郡王求見。”

趙宗漢來了,趙曙倒也不避諱,抬手一招,片刻之後,趙宗漢就走了進來,一看書房內兩個老貨,面色一變,先拜見皇兄,然後瞟了兩人一眼,直接問道:“皇兄,小弟是來問一問道堅什麼時候回來啊?”

趙曙面色難看,文彥博笑着答了話:“王爺,甘相怕是不敢回來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道堅打了打勝仗,為什麼不敢回來?莫不是你們在陛下這裡胡言亂語構陷於他?”暴躁小青年趙宗漢,來見皇帝就是為了這點事,他左右不了朝堂之事,但是懟人他是不怕的,他也不想當皇帝,也不想自己兒子當皇帝,而今知了宗正寺,皇家大總管,不求誰也不怕誰,就是這麼剛。

“王爺這是哪裡話,老夫一心社稷,若不是甘相自己心虛,此時只怕已經出現在汴梁城了。”文彥博倒也不怕這麼個王爺,當朝的老相公,那也是硬氣人物。

“你莫要在此胡言,道堅才是一心為社稷,他南征北戰,生死置之度外,你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比道堅差了十萬八千里,你文彥博為官幾十年,一事無成,反倒還獲罪不少。你這般的人,也就只會在背地裡說,家國有難之時,你在何處?而今道堅居功至偉,你卻在背後構陷,是何道理?”趙宗漢是一通說,說到這裡略停了停。

卻還沒有說完,又道:“你還一心為社稷?你莫不是怕社稷倒不了?如此有功之臣,你卻不斷找他的麻煩,道堅若是不當官了,倒也無甚不可,不過事情先說好,以後再打仗,你這個樞密相公去,你文彥博帶兵上陣去打仗,若是敗了,提頭來見,如何?”

趙宗漢上來就是這麼一通懟,連趙曙都愣住了,這個弟弟今天莫不是吃錯藥了?趙曙連忙說道:“宗漢,不得無禮。”

“皇兄,小弟在這裡說幾句實話,不是無禮。道堅若是不堪用倒也罷了,當個駙馬爺,過個日子,有甚不可?他這輩子就喜歡玩樂,如今道堅堪用,卻還處處防着他,那何必又要用他?讓他喝喝酒填填詞,在書院里當個教習先生不就可以了?皇兄若是真不喜歡他,不用找什麼武相公窮相公的說來說去,讓小弟去說,小弟幫皇兄了結此事,不就是不當官嗎?憑着道堅這一身本事,幹什麼營生不比當官舒坦?”趙宗漢是真有氣,也是真正的無欲則剛。

也許趙宗漢也是憋了太久,從趙曙登基之前,他似乎就對趙曙與甘奇之間的事情有想法,而今登基這麼久了,皇位也坐穩了,也沒有什麼大局要顧了,又聽得小妹一通唉聲嘆氣的說,他這是有點爆發的意思。

這大宋朝,也只有趙宗漢有這個資格爆發一下。

趙宗漢一番話,說得當面三人面面相覷,趙曙臉色也難看至極,這大宋朝的皇帝,當得是有點憋屈,沒事就被人懟。

趙曙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說啥,呵斥這個弟弟?他又不是那般霸道無情的人,解釋一下其中之事,聽得趙宗漢這麼一番話,又不知道從何解釋,甚至也有些心虛。趙曙真不是一個真正狠厲強硬鐵血的皇帝,性格就不是如此。

趙曙不說話,卻是趙宗漢又繼續說:“我去找道堅,我去與他說,就說這朝堂不是他待的地方,好好回家過日子去,風花雪月之間,這輩子瀟洒自在。皇兄放心,他定然聽我的,說不幹就不幹了,我那宗正寺也懶得去了,公事實非我之志也,我倒是願意回到從前,與道堅到處晃蕩的日子。我去說就是,包在我身上了,也免得皇兄為難不已。”

趙宗漢大包大攬,拍着胸脯就把事情接下了,然後轉頭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放心,皇兄,我定把此事辦成了,如此也顯得光明正大,心中無愧。駙馬爺,當什麼官,古往今來駙馬爺就不該當官,我回去就寫信給道堅,保准此事一定成。”

說著說著,趙宗漢就走出去了。

御書房內三個人,還在互相對視。

富弼假意咳嗽了一聲,說道:“這個……陛下,此事……”

富弼話還沒有說完,趙曙捂着口鼻,便是劇烈咳嗽起來,不知是氣的,還是真的有病在發作,一通咳嗽。李憲連忙進來,又是手絹,又是茶水。

話題說不下去了,文彥博與富弼兩人頻頻對視,還得上前關心皇帝。

皇帝咳嗽着,也還抬手擺了擺,李憲見機,開口:“二位相公且先回吧,有什麼事情來日再說,讓陛下休息一下。”

兩人拱手,不情不願走了。

趙曙的咳嗽,終於也止住了,卻坐在書房內久久不動,李憲伺候在旁,又是請御醫,又是給趙曙按摩捶背。

趙曙忽然問了一語:“李憲,你覺得朕是多慮了嗎?”

李憲一臉不解:“陛下,奴婢實在不懂得這些……”

“那朕問問你,道堅……道堅他……罷了罷了……”趙曙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問這話。

李憲聰明得緊,自然還是不懂,他說道:“陛下近來積鬱過多,每日處理這些朝堂之事,大事小事,雞毛蒜皮的,沒有一件是讓人舒心的。奴婢想啊,是不是弄點什麼解郁的趣事到宮裡來,陛下看一看瞧一瞧樂一樂,興許這病也就好了,奴婢這也是聽御醫說的,說什麼勞逸結合,結合起來就好了。”

“你還懂得什麼叫勞逸結合?”趙曙笑着,這小太監大字不識幾個,用起來又極為順手貼心,又懂事又機靈,趙曙是真喜歡他。

“陛下,奴婢想了幾番,這汴梁城裡有趣的事情,莫過於相撲賽與戰球賽了,陛下難出宮,不若奴婢去南城外請一些相撲手與戰球隊入宮來比賽,陛下看一看樂一樂,勞逸結合,興許病就真好了。”李憲笑着說。

趙曙聽到這裡,嘆息一語:“又是甘奇,唉……得,你去辦吧,道堅這些事都弄了好些年了,朕一次也沒有看過,這皇帝啊,是真不好當。”

“奴婢遵旨,這就去辦。”李憲辦事去了。

留得趙曙一個人坐着,他開始認認真真想甘奇的事情,一個人想。還自言自語:“駙馬不該當官,興許宗漢說得有道理,既然不該當官,又何必事事想着他去做呢?這天下的事情,他一個人也做不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