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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有兩套法統體系,一套是皇帝,便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就是君權皇權的體系。

每一個皇帝上台,都會反覆強調這一點,開國皇帝,對這一點就更加重視了。哪怕是編,也要編一些故事出來,證明自己是那受命於天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子這個詞,也就是這個意思。

還有一套法統體系,那就是儒道正統,當然,這得是漢朝獨尊儒術之後,儒家前面代表這個功能的是周禮。

所以不論朝代如何轉換,哪怕是滿清入關了,朝廷也會拉攏士族階級,拉攏讀書人。拉攏讀書人最重要的標誌,那就是把孔孟聖人掛起來朝拜。連帶孔家後人,不論朝代如何更替,,不論皇位誰家坐。他們都是鐵打的公卿,世代承襲“衍聖公”這一個名頭,任何朝代與任何皇帝,都會對衍聖公這一支孔家禮遇有加。蒙古人來了,依舊會封衍聖公,滿清人來了,還是要封衍聖公。

一直到民國,衍聖公才沒有了,但也只是換了一個名稱,封為“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意義還是一回事。

再後來,衍聖公這一支,在凱申公敗退的時候,被一起帶到島上了,依舊還在。即便是在島上,這個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依舊還在世襲,一直在世襲。凱申公帶着衍聖公,大概是還想自己是正統。即便是2019年,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還在島上世襲,名叫孔垂長,是孔子第七十九代嫡孫。

中華大地,真正能世代不息的,一直世襲地位爵位的,也就只有孔子嫡系這一支了。任憑滄海桑田,哪怕是以後有朝一日島被收回了,中華再次大一統了,衍聖公這一支大概依舊還會有一席之地。

皇帝是君權法統。

甘奇想要的是儒家的法統,這就是大儒的意義所在。當然,甘奇不是衍聖公,但是甘奇是要的是儒家正統。

君權與儒家,本就是相輔相成的關係,這種關係從一開始獨尊儒術的年代,就奠定了。劉邦一個泥腿子創建的泱泱大漢,獨尊了儒術,儒家投桃報李,天地君親師。大漢的儒,那是牛逼炸了,治理國家,統籌資源,對外戰爭,對外擴張,合作得十分成功。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歷史記載上,對外戰爭的勝利,經常就是一句話,甚至一個詞“夷之”,夷為平地的夷,大漢龍騎,從西北打到中亞。然後自己受了一點傷,那就會大書特書,怎麼怎麼慘……如果真的受重傷了,那史書之中,寫下來的比地球爆炸、世界末日還要悲慘。

說句玩笑話,儒家給了中國一個許多國家與民族沒有的基因,那就是記仇基因,只記得你欺負了我,從來不去記我怎麼欺負了你。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基因特別好,因為這個基因會給整個國家與民族造成一種不安全感,一種危機感。這種危機感有時候也會演變成一種強烈的自尊心。一直告誡着後世子孫,你一定要行,如果你不行的話,那就把史書拿來翻一翻,看看不行會是什麼下場,嚇得你不行也得行。

所以後世子孫,不論如何,永遠在危機感中拼搏進取,即便是再悲哀的年代,依舊會有許多脊樑站得筆直,帶着大家走向光明。

若是不深想,許多人以為這是每個國家與民族最正常不過的事情。其實真不是,只要出了儒家文化圈,這種記仇的基因,就會大減。甚至許多民族,壓根就沒有這種長久文化中的記仇基因。

中國與日本不能和解,但是德國與歐洲可以和解,是可以用這種理論來解釋的。中國人會原諒日本人嗎?就算日本天皇或者首相,真的到南京去跪拜賠罪,中國人會原諒嗎?顯然還是不可能。但是歐洲可以原諒德國。更有甚者,黑人還可以原諒白人,連非洲當地的黑人都不記得這個仇了,印第安人也可以原諒白人,還不是後來才原諒的,當時就原諒了。

還提一句,世界上還有一個東西也是記仇的,那就是宗教。

記仇,是促使一個國家與民族奮發圖強的最重要的動力,沒有之一。忘記歷史等於背叛,說的也是這個道理,因為中國人的歷史,只記仇!

中國,其實從自古以來,就是一個擴張型國家。但是我們自己,永遠認為自己是彬彬有禮的,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當然,到了現代社會,擴張已經不是國土意義的事情了,已經幾乎與國土無關了。這就不詳談了,可以說一個詞,一帶一路。

這也是這個世界給逼的,拋開一切看本質,這個世界,依舊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爭奪的依舊是每一個國家與民族的生存權利,美好生活的權利,這些權利在直白一點說,就是資源。資源是有限的,不爭,就活不好。

甘奇從未與任何人表達過自己對於中狀元這件事情的期盼,其實甘奇內心之中對於中狀元這件事情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去追求。

因為中狀元對甘奇來說很重要,第一名,狀元,對於甘奇來說意義不同,並非只是一個簡單的當官或者大名。

狀元對於甘奇來說,是君權與儒家相輔相成的關係中最有意義的一個東西。有了狀元,就是得到了君權的認可,可以藉著君權的勢力來奠定甘奇在儒家的地位。

反過來,又可以以儒家的地位,來幫助甘奇在君權勢力、政治前途中的地位。

甘奇心中有無數的話要說,有無數的道理要講,超越時代的東西,這些東西現在說出來,都是歪理邪說,都是歧途之言。由程頤這一件事,就可見一斑。

但是當甘奇在君權法統與儒家法統兩邊,都地位超然的時候,甘奇就可以任意表達自己的觀點了,到那時候,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言出法隨。

簡單而言,就是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皇帝都做不到這一點,宋朝的皇帝,是一種平衡下的皇權,是與士族妥協的皇權。

言出法隨,是甘奇的最終目標,所以甘奇才會真的在書房坐得住,才會真的能頭懸樑錐刺股去讀那些聖賢書,去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聖賢。不能讓後代的大儒,把自己人給忽悠瘸了。

絕對的暴力,有時候也可以做到言出法隨,但是絕對的暴力,也會讓整個國家在一定程度上支離破碎,讓社會生產力水平大大下降,讓人口急速減少。這是甘奇不願意看到的,社會的發展,在唐末戰亂之後,難得達到如今這個高度,甘奇不願意看到無數的悲慘再次發生,不願意社會倒退。

殊不知,東漢末年人口達到了五千萬,但是三國戰亂之後,魏晉一統時期,人口卻只有千萬左右,幾乎五個裡面死了四個。隋朝一統的時候,大業年間,人口也達到了五千萬之數,但是戰亂之後到唐初,貞觀十三年統計,口數一千二百三十五萬,就算加上黑戶隱戶,也不會超過兩千多萬,兩個裡面死一個。唐末人口,在七八千萬左右,但是五代十國到得宋初建國,人口又只有四千萬以內了,又是減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