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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帶着忐忑來到皇帝的書房之內,韓琦與包拯已然早到,因為兩人辦公的衙門離皇城比較近。

皇帝似乎也還沒有說正事,知道宋祁也到了,皇帝趙禎才抬手示意了一旁的太監。

太監從外端進來一個大盤子,盤子上都是白白的麵粉。

韓琦看了看宋祁,宋祁硬着頭皮上去問了一語:“陛下,不知這是何意啊?”

韓琦抬手一指,說道:“這是十五斤面,敢問……一個人一天怎麼吃得完這十五斤面?”

皇帝出考題了,宋祁連忙去想,一個人到底一天怎麼吃得進去十五斤面呢?這些面要是做成燒餅或者饅頭,一籮筐都裝不下,一個人怎麼才能在一天時間內吃進去呢?

宋祁皺眉苦想。

包拯已經上前一步答道:“陛下,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天時間內吃完十五斤面。”

趙禎擺擺手:“不,就有人吃得進去,還不止一個人有這麼大的肚子,包卿,你說此事奇怪不奇怪?”

包拯聞言也愣了愣,還一本正經問道:“陛下,世間當真有胃口如此大的人?”

宋祁是心慌慌之間,沒有會過意思來。包拯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皇帝在說什麼。

韓琦聰明了,轉頭就想到事情出在了糧食上,連忙上前問道:“陛下,可是賑災錢糧的賬目出了差錯?若是賬目出了差錯,臣一定詳查,定要把那貪贓枉法之輩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宋祁方才恍然大悟,這尼瑪是被王安石坑了?

沒有想到皇帝立馬說道:“賬目倒是沒有什麼差錯,幾十石的來去,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不必如何詳查了。”

宋祁大氣一松,還好還好,王安石沒有坑自己,這個沒有跟腳關係的三司衙門新人,還是知道進退。

韓琦開口又問:“陛下,不知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差錯?”

皇帝趙禎竟然笑了笑,又問:“這世間到底有沒有人一天可以吃得進十五斤面?”

包拯愣愣一言:“適才陛下不是說有這般的人嗎?”

韓琦是懂了個大概,答道:“陛下剛才是說笑,世間怎麼可能有人一天吃得了十五斤面。”

趙禎點了點頭,又道:“韓卿所言在理,世間當是沒有這般能吃之人,為何偏偏樞密院派出去運糧的四千人就一天能吃十幾斤面呢?”

這特么是個問題。

韓琦第一時間一臉驚駭,答道:“還有此事?”

趙禎把兩本賬目一攤,然後開口說道:“東京發糧十二萬八千六百一十石,夔州接糧十萬九千零五石,途中耗費了約莫一萬九千石,這糧食是如何耗費的?”

韓琦眉頭皺起來了,轉頭看向宋祁,宋祁也是臉色一變。

事情出在哪裡?出在兩人都各自回去核對賬目了,沒有一起核對過。沒有出這件事之前,韓琦只想着自己到處籌錢籌糧,功勞甚大,如今災情穩定下來了,他又一次在皇帝面前露臉了,這宰相之位也就越坐越穩了。

宋祁回京,那也是風風光光的,才剛回京上任,就帶着親自賑災的功勞,剛回來的時候,朝會上皇帝趙禎,那也是把宋祁好一通誇,勞苦功高,保江山社稷安穩之功臣。

兩人都只想着自己立功了,皇帝也誇獎了。哪裡想到,轉過頭來就出事了?

哪裡想到還會因為錢糧這種事情出事?

他韓琦,相州豪門,靠這幾石糧食發財?什麼貪污這種事情,他韓大相公壓根就看不入眼。

他宋祁,那也是一地豪富人家,從晚唐開始,他們家就出大官,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一地豪富,怎麼可能與貪污這種事情扯上關係?

一個首相,一個三司使,官都當到這種地步了,也沒有必要去貪污了。

兩個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貪污這種問題。

兩人頻頻對視,包拯已然黑臉,大手一揮,嗓門一起:“豈有此理!救災之錢糧,也敢貪墨,定要嚴查,嚴懲不貸。”

包拯的大嗓門,幾乎都把房樑上的灰塵都震下來了。

韓琦連忙附和:“包中丞所言極是,賑災之款項,也有人敢貪墨,定要嚴查,定要嚴查,陛下放心,此事臣回去之後,立馬派人嚴查,一經查出,嚴懲不貸。”

包拯又道:“陛下,此事要先出樞密院查起,再查各地轉運使衙門,經手此事之人,一個都不得放過。”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真要說幾千石糧食,在這富庶汴梁城又算得什麼?不過幾千貫錢的事情,那些真正的豪門大戶,出手闊綽的時候,一年浪費也要浪費這麼多。但是在包噴王看來,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真要查起來,誰沾了此事,哪怕只是吃了一頓飯,喝了一碗茶,一個也不能教他們跑了。

韓琦聽得包拯如此說,立馬又道:“陛下放心,臣立馬着手此事,立馬把這些經手之人先拿到京城來,嚴加審問。”

雖然韓琦沒說出來,但是韓琦已經在與包拯爭奪事情的經辦權了,經辦權,就是主動權。

老皇帝趙禎興許看出來了,興許沒有看出來,卻開口說道:“彈劾官員之事,還是御史台更合適,此事就交由包拯辦理吧。不僅要徹查這一回,還要徹查近年來留有賬目的所有押送之事,其中貪贓枉法之事,觸目驚心,朕都不忍去看,一定要徹查。”

經辦權沒有爭來,韓琦失望只在心中,口中卻依舊大義凜然:“包中丞,此事一定要嚴加辦理。”

“陛下放心,臣一定徹查到底。”包拯自然點着頭,到他手上的,豈能還有寬鬆的?不死也得脫層皮。

爭來爭去的,老皇帝也看煩了,也不多說,只道:“此事乃是韓卿與宋卿親自過手操持的,出了紕漏,韓卿乃失察之責,宋卿接手糧食,卻未自己核對,失察之責更甚。”

韓琦連忙躬身大拜:“陛下,臣有罪!”

宋祁一臉懵逼,有樣學樣:“陛下,臣有大罪。”

小弟犯錯,大哥背鍋。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好像都有點這麼回事,就像甘奇挨的那一槍,不冤。

忽然包拯也開了口:“陛下,宋相公在災區忙碌之時未察此事,倒還情有可原,緣何到得京城裡,已經坐鎮三司了,卻還未能察出此事,實在失職。”

也不知包拯是記着宋祁他哥宋庠的“仇”,還是真的就事論事。

宋祁又是大拜而下:“陛下,臣大罪!”

包拯要發威了,又道一語:“三司衙門乃是朝廷重地,國政之根本,如此瀆職,豈還能穩坐三司衙門?陛下交付如此重託,瀆職之輩,豈能竊居不放?”

包拯這是要宋祁滾蛋的意思。

宋祁抬頭看着包拯,這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呢?就要滾蛋?

韓琦也是眉頭皺到了一處,宋祁是他推舉的,也承着他推舉之情,為何包拯就要這麼盯着宋祁不放呢?走了宋祁,何人來擔當此任?難道他包拯想當這個官?

韓琦接了一語:“包中丞不必如此憤慨,宋司使也不過是剛剛上任,對於新衙門的事務也該有個熟悉的過程,宋司使一直頗有才名,還是堪當此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