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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沒想到寧老太爺竟會突然做下如此狠絕的決定。雖然寧老太爺早年手段冷硬很辣,但自從獨子車禍離世以後,他便信了佛,常年茹素,只一心想要積累功德,以期神佛能夠庇佑子孫,慰藉他的喪子之痛。

一個已經多年不曾殺生的人,此時突然就給洛落判了死刑,這無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相比於其他人的驚疑不定,最高興的不過是坐在下首的寧申川了,他深知這個鐘落落十分得寧時的寵愛,如今由寧老太爺親自下令誅殺,等他日寧時回來了,必定會勃然大怒,和寧老太爺離心,到時他的機會才真正的來了。

他要的,正是這樣的結果。

洛落被寧賢等人押着,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了一所荒僻的院落,大院的正中央是一口古井,井口呈正多邊形。院落的兩側都掛着燈籠,昏黃的燈光可以清晰的照到院子的每一個角落。

洛落被帶着來到古井的旁邊,有下人搬開了上面沉厚的井蓋,立即便露出了黑洞洞的一片。

幽深得可怕,甚至還有陰森森的冷氣從井下不知名的深處湧上來。那森冷的氣息更像是腐爛的死氣,難以想象井下到底藏了多少凄慘的冤魂。

洛落只是看着都不自覺的感到恐懼,雖然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恐懼得想要轉身就逃。

寧賢淡淡的看她一眼,“鍾小姐,還有遺言嗎?”

洛落看着這空蕩蕩又荒涼無人的院落,那些族老們都見不的死人這樣晦氣的場面,自然也就沒有人跟來。

或許……她重新看向那口黑洞洞的深井,咽了咽口水,“我可以反悔嗎?”

寧賢挑挑眉,慢悠悠的搖頭。

洛落還不死心的想要說服他,“不然你偷偷放我走吧,我發誓,遠走高飛絕不回來,打死也不跟寧時有一丁點兒的交集了,就像真死了一樣,您看行嗎?”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她是喜歡寧時沒錯,但這麼恐怖的死法,傻子才不反悔!

寧賢心中冷笑,原本他還挺佩服這個小丫頭慷慨赴死的勇氣,原來都是裝的。他犀利的眼眸直視她的眼睛,“與死人相比,活人的承諾才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洛落的心徹底的涼了,她剛剛的垂死掙扎此刻看起來完全是在自取其辱。算了算了,現在是情勢不由人,她也只能求死個痛快,千萬別在最不該「開外掛」的時候開外掛就好。

原主啊原主,她真的儘力了,誰知道劇情越發展越詭異呢?她也只是個准大學生,能力有限。如果這一次真死了,要怪也得怪作者,所以放開了膽子都去找雨霖鈴本人討說法吧,千萬別找她!

寧賢揮揮手,洛落身後僕人立即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想要鉗制住洛落,洛落一驚,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放開!”她頓了頓,“我自己來!”

死亡通常是需要勇氣的,自己選擇結果自己的性命,想想也算是一個在情理之中的要求。寧賢倒完全不怕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翻了天出去,反正也絕對逃不過他的手掌心,索性便也應允了。

得到了寧賢的首肯,兩個僕人果然放開了她,洛落稍微整理一下被弄亂的衣襟,走近那口黑洞洞的古井。

井口比她肉眼預估的更大,邊緣也被打磨得很平滑,井口的石壁大概有半人那麼高,旁邊甚至還搭建了三層小石階作為樓梯。

看來這口井根本就不是一口廢井,最初挖井的目的就是為了懲罰犯了大錯的人。

這是一口從誕生就意味着會要了無數人性命的古井。

洛落咽了咽口水,一級一級的邁上台階,直到站上了井口的邊緣,那股瘮人的涼氣越發的重了,隱約還能聞到腐朽的氣息。井下陰風陣陣,像是隨時都會有一隻枯瘦的手自黑暗的井底伸出,抓住她的腳踝……

洛落的大腦一片空白,站在井口的邊沿上一動也不動,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後背早已經被汗濕,此刻涼意越發的凝重,似乎已經包裹了她的全身。

要跳下去嗎……

可是她還是沒有這樣的勇氣。

真的到了這一步,她才明白,原來面對死亡,自己真的不如想象中那麼輕鬆坦然。

外面隱約傳來了嘈雜的響動,但洛落聽不清,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面前的這口黑洞洞的古井上,一步之遙,只需要邁出一步,她就會跌下深淵。

身後院落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的踹開,兩扇古舊的大門在慣性的作用下撞向兩邊突出的牆壁,來回反覆幾次,發出沉悶的響聲。

院子里的眾人齊齊回過頭,門口赫然站了一個英俊筆挺的年輕人,額發已經被秋風吹亂,連帶着黑色的風衣衣擺,也隨風凌亂的飛舞。那一雙眼睛犀利有神,所過之處,就像是有無數把寒冷的刀鋒穿過。

“先……先生?”

場面一度詭異的安靜,也不知是誰先發出了聲音,帶着瑟瑟發抖的畏懼。

洛落的身子僵住,一瞬間滿腦子都被「先生」這兩個字塞滿。

是寧時嗎?

然而她卻沒有回頭,她不敢,生怕那一句不確定的呼喚只是她的幻覺,如果這真的是幻覺,那她也只想沉睡其中永不醒來。

寧賢也訝異於先生此刻的出現,他微微眯起眼睛,心裡想起臨出發前寧老太爺單獨給他下的死令:無論如何,這個鐘落落都必須死。

跟在老太爺身邊多年,多少風浪也算是經歷過來了,他很明白老太爺的用意。作為寧家的掌權人,就必須要捨棄一切情感,愛情、友情甚至親情。在這個複雜的大家族裡,哪怕是最深最原始的羈絆,都很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

老太爺要為先生保駕護航,那麼他就必須是最得助力的船槳!

所以,即使先生本人來了,這個女人也必須死!

蒼老的眸中寒光微閃,寧賢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上去,伸出的手掌只要再靠前一些,就能將站在井邊的女人推下去。眼看着就要成功,一聲槍響,寧賢只感覺手掌一麻,有滴滴的血似乎濺出來。

疼痛像是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瞬間攻克了他的所有感官意志,耳邊風聲獵獵作響,他偏了偏腦袋,才堪堪避過踹來的飛腳。然而對方卻遠比他更快,一個迴旋踢在了他的胸口處,巨大的力道和手掌洞穿的疼痛,讓他再難堅持,頹然的向後倒去。

一雙皮鞋毫不留情的踩在寧賢的胸口,他看見上方寧時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陰冷。

那是一種睥睨眾生的輕蔑,似乎只要這個男人腳上微微用力,就能將他挫骨揚灰。

饒是寧賢這般閱歷,見了也不禁從心底里生出恐懼。

“賢老,我知道爺爺視你如同手足,所以我才會一直對你敬重有加,可你敢動我的女人,”男人微低着頭,半張臉都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陰影,聲音卻像是來自地獄,“有想過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