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與天下人為敵！

出雲伯不是平庸之輩，在出雲國乃至南荒各國，他的賢明能幹都是出了名的。

鑒於一國之君的身份，出雲伯不好去熙國遊歷，領略一番被國中大臣們誇上天的熙國景象，然而大臣們的描述中，他對熙國有了基本的印象。

不得不說，臣子們走訪熙國、觀察熙國所求得的學問都是有道理的，然而大臣們有一個通病，那就是着眼太小，一葉障目，所提出的建議看似都是真知灼見，是治國良方，然而細細一揣摩卻是站不住腳跟。

軍功制且不說，就說注重耕種農桑，放眼諸夏天朝，哪個諸侯國不重視農事，不鼓勵百姓們耕種？

問題是，如何重視農耕，如何勸農，鼓勵百姓勞動？

又比如說，畜牧養殖，聽起來很美妙，然而出雲國大部分庶民能吃飽飯已經是僥倖了，哪有多餘的糧食與功夫大搞畜牧養殖。

又比如說，大搞水利，建水壩，修水渠，灌溉農田，這也是強國富民的政令，然而問題是此舉需大量徵發徭役，勞民傷財，原本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可是往往最後會變成一件壞事，民間怨聲載道。

諸如以上的提議，出雲伯贊同，然而並不滿意，這不是他要的強國之策！

出雲大臣們聽聞出雲伯一個個地反駁，一個個被說的啞口無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不少人躍躍欲試，想要上前高談，然而臉上的猶豫之色，似乎有什麼禁忌似的。

出雲伯高高在上，階下群臣的臉色變化皆洞察在心，當即，他嘆息一聲，道：

“諸位愛卿，若有建言，但說無妨，我出雲國雖說背後有吳越二國撐腰，熙國一時半會不敢對我們下手；

然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以熙國如今的氣象，日後恐怕難以想象，若是我出雲未能步入霸主之列，日後恐怕難以保全自身。”

出雲伯所說都是肺腑之言，這亦是如今出雲國朝中最為擔憂的隱患。

出雲貴族的權勢乃是出雲伯賜予的，若是出雲國覆滅，國中的貴族們也沒法善終，不說別熙國滅掉，就是逐漸走向沒落，墨國、山遠國兩個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大臣們一想起來，一個個都是一陣後怕。

一時間，神鶴殿中傳來一陣嘻嘻索索的騷動聲。

而就在這時，出雲國相雲中鶴心神入密。

“啟稟大王，臣有鄙見，不知當講不當。”

出雲伯見自家國相開口，精神一振，隨即佯裝不悅，退朝，唯獨留下了國相雲中鶴。

“國相，快快請講，以你之見，熙國何以在短短數年之內由弱變強，成為南荒一霸？”

“啟稟大王，無他，唯有奴隸爾。”雲中鶴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

奴隸？出雲伯頗有興趣：“孤聽說熙國大肆解放奴隸，讓奴隸成為庶民，鼓勵他們勞作，國相認為，熙國的快速崛起，在於奴隸？”

“正是！”雲中鶴很是自信，道：“大王，若是親自遊歷熙國，最令人驚異的便是熙國的奴隸非常勤勞、賣力，即便沒有監工督促，他們往往也能各就其職，農耕勞作，不會浪費時間。”

出雲伯微微頷首，這個他也曾聽說過，以前並沒有重視，反而還曾經笑話把自己的奴隸都放走，是個十足的敗家子，然而直到今日，他才知道是自己看走眼了，沒有瞧出姚雲的高瞻遠矚。

“攻陷墨國、山遠二國後，國中奴隸或是沒收，或是從各大中小氏族中購買，將國中奴隸歸為熙雲侯，亦或者說歸為國有，熙雲侯再以政令鼓勵奴隸農耕勞作，對於勤奮的奴隸提供晉陞渠道，讓其成為庶民，如此一來，熙國不知不覺中便多出了大量人丁，國力大增，此乃熙國強國之策!”

出雲伯問問頷首，眾人之中，唯有國相一針見血。

“國相，你細細說來！”

“喏！”國相雲中鶴胸有韜略，一開口，便是滔滔不絕。

“熙雲侯曾在天問學院授課，大論‘以人為本’的治國之道，百姓乃是國之根本，百姓壯大了，富裕了，國~家自然就強大了，臣以為，熙雲侯此言有理；

我出雲國所有人丁之中，有六成以上是奴隸，這些奴隸懶惰愚蠢，產出甚少尋常奴隸耕種，畝產不及尋常百姓一半，而在熙國，奴隸與尋常農夫相差無幾，畝產三四石；

我出雲國耕種之術不如熙國，不過道理是相通的，若是出雲能夠效仿熙國，給予奴隸們上升成為庶民的渠道，鼓勵奴隸生產勞作，奴隸們積極勞作耕種，糧食產量自然而然就上來了。

畝產多一石，百萬畝良田便是增產百萬石，大王，這是何等驚人的數目！

只要有一半的奴隸晉陞庶民，出雲國國力便能提升數成，屆時，晉陞侯國之列如探囊取物。”

“好！”

聽完國相雲中鶴的高談闊論後，出雲伯精神大振，彷彿一條康庄大道豁然出現在他眼前。

“國相此言甚是有理，這的確是我出雲國變法革新的出路所在，不過，此事需從長計議，奴隸乃是百姓與眾親家的私產，想要讓他們放棄奴隸歸屬，恐怕不是一件易事，即便將奴隸掌控在手，然而土地也不夠，土地分封給眾卿家，孤如何安置奴隸，如何讓其勤勞勞作！”

出雲伯機敏過人，雖然對國相雲中鶴的建言極為認同，心神振奮，然而細細深思之後，他也想到了推行此條政令的諸多難處。

推行此政令，勢必要與出雲國貴族的利益衝突。

“大王英明！”雲中鶴俯首，又道：“這就不得不提一提熙國的土地政令了，天下土地歸天子所有，推行井田制，然而在熙國，熙雲侯均田制，將土地分給庶民，隨後由熙國統一收租收稅，上供天子王田賦稅，下賜士族食邑。

如此一來，熙國便形成了以熙雲侯為主的集權制，偌大的熙國，唯有熙侯一人的聲音，唯我獨尊，言出法隨，權勢滔天，而熙國國中新興士族，莫敢不從！”

說到最後，雲中鶴很是激動，聲音中都帶着顫音。

出雲伯激動不已，臉色漲的通紅，眸中滿是熾熱與瘋狂，有欣喜若狂，也有恐懼擔憂。

身為一國之君，出雲國自然明白其中的好處，其中弊端與隱患。

“國相...若是此變法改革成功，出雲國必能一飛衝天，然而此事觸及出雲大大小小所有貴族的利益，非同小可，一着不慎，恐怕...會粉身碎骨。”

說到最後，出雲伯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大王，縱使與天下人為敵，臣亦願以身試法，若大事能成，則國強民富，兵強馬壯，大事可成，若變法失敗，臣一人承擔！”

雲中鶴深呼一口氣，雙腿跪下，匍匐在地。

殿外的北風刮進大殿之中，雪花紛飛，冰天雪地，然而君臣二人內心卻是火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