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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山峰頂為核心,砂礫如龍,遮天蔽日,一圈圈地卷向天空,彷彿最可怕的沙暴來臨。

而在盤繞旋轉的狂砂颶風之中,隱約有一道道黑影,他們扭曲不定,無形無質,陰氣森重,叫聲凄厲,不斷地撲向峰頂。

這正是哭老人用狂沙神功催動的“冤魂十八拍”之“惡鬼索命”!

山腳之下,茵茵綠洲在飛“砂”走石中迅速枯萎,滿地凄黃,似乎水分都被抽幹了,牛羊牧民全部僵立原地,皮膚肌肉一寸寸脫水,隱約有黑色影子從他們體內飛出,投向峰頂的“惡鬼”們。

這種可怕的場景並沒有止於小山及附近綠洲,而是向著方圓百里蔓延,要抽空一切生靈的魂魄,要枯萎整個大地。

流沙集外,風砂籠罩之中,還算正常的泥土乾枯開裂,從小山方向一直延伸到集內,又延伸到後面的地域。

集上,一個個行人相繼呆住,動作遲緩,皮膚乾癟,體內有黑影掙扎着往外鑽出。

風砂打在“瀚海第一家”外面,發出啪啪啪的密集響聲,讓這看似破舊的客棧搖搖晃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乎很快就會脫去水分,化成粉末,坍塌於地。

而客棧之內,那一桌桌客人就像外面的牧民一樣,紛紛變得獃滯,即將失魂落魄。

瞿九娘一下站起,柳眉倒豎,高聲喝道:“老不死,小心天譴,生兒子沒屁眼!老娘的客棧招你惹你了!”

隨着她冷冽的喝罵,客棧內彷彿有寒風刮過,用餐住宿的客人們齊齊打了個冷戰,清醒了過來,面面相覷,滿是後怕,同時,客棧的外牆木板等也沒有了脫水的跡象,只是依然在風吹砂打之下搖搖晃晃,吱吱嘎嘎。

“宗師級的交手太可怕了……”眼睛如藍寶石的沙客喃喃自語,這裡距離交手之處足有幾十里,自己等人都還差點被吸去了魂魄,若非有神秘的瞿九娘在,怕是逃不過這一劫。

腰挎彎刀的沙客首領後怕地道:“正常宗師交手都會收斂波及的範圍,這樣便於威力集中,但哭老人例外,吸取的魂魄越多,他的冤魂十八拍越厲害!撞上這種事情,真他娘的倒霉!”

他們是瀚海戈壁的馬匪,臣服於“瀚海邪刀”則羅居,對冤魂十八拍有一定的了解。

“老大,我們是不是得信信佛,化解一下身上的罪孽,免得老是遇上這種倒霉事情?”

“信你娘的佛!”

……

才走到流沙集正中的孟奇,皮膚暗金流轉,鎖住身魂,狀似羅漢,可暗金光澤卻愈來愈黯淡,彷彿大風裡的燭火,隨時會熄滅。

他咬牙堅持,竭力定神,今日方知外景巔峰之威,竟恐怖如天災!

小山峰頂,玄悲撥着暗金念珠,低聲誦經,一道道琉璃光芒從他手中散發,將大半個峰頂襯托得宛如佛門凈土。

隨着哭老人一掌拍下,那一道道冤魂湧來,宛如滔滔黑流,不時在琉璃光芒之上慘叫着煙消雲散,不時將琉璃光芒撕咬得支離破碎。

玄悲不喜不怒,不慌不忙,只是看着哭老人,聲音彷彿回蕩在他的心底:

“你知道我為什麼放棄完整的神功傳承,選擇差了重要經文的‘摩柯伏魔拳’嗎?”

哭老人目光一凝,右掌一抬,左掌一推,風砂突然如龍墜下,而那一道道冤魂愈發無形無質,似乎行走於陰陽之間,讓人根本無從抵擋。

玄悲說完之後,撥動的佛珠上一顆珠子由暗金變得漆黑,接着,他一拳打出。

這一拳彷彿充塞滿了天地,拳頭變得透明純凈,宛如琉璃,不沾塵埃。

他身周金黃光芒籠罩,一朵朵虛幻金蓮在峰頂綻放,背後呈現出朦朧虛空。

虛空里,一個個形狀猙獰的惡鬼、冤魂表情安詳地圍着一個金色蓮台,蓮台之上端坐着一位菩薩,滿臉慈悲,憐憫世人,掌中握有不斷流轉的生死氣息,宛如黑白變化的輪寶,蘊含著諸天大秘,生死奧義。

這菩薩容顏模糊變化,最終隨着玄悲的拳意達至巔峰,露出了與他一模一樣的外貌,只不過一憂鬱沉重,一憐憫莊嚴!

菩薩嘴巴張開,虛空里頓時有雲雷音回蕩:

“今日之後,百千億劫里,應有世界,所有地獄,及三惡道,諸罪苦眾生,我誓願救拔,離地獄惡趣,畜生餓鬼。及此罪報等人,盡成佛竟,我然後方成正覺。”

“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禪音陣陣,佛光大放,湧來的惡鬼冤魂褪去了猙獰怨毒,臉現安詳,消失於空。

風砂停滯,山腳亦有經聲佛號,一叢叢枯萎的乾草漸漸泛起綠色,暗流叮咚,乾屍般的牧民牛羊皮膚緩緩飽滿,飛出的黑色魂魄重歸於體,生之氣息盎然。

乾裂的大地再次安穩如舊,流沙集上失魂路人紛紛脫離了“地獄”,又茫然又後怕。

客棧之內,罵罵咧咧的瞿九娘臉現一抹訝異,低聲自語道:“真有人將‘摩柯伏魔拳’練到了這種程度?”

生之氣息與琉璃佛光下,風雨飄搖的孟奇終於擺脫了“冤魂十八拍”的影響,皮膚上流轉的暗金不再黯淡,重新變得純凈。

看着眼前在死生之間走了一圈的場景事物,孟奇忍不住愕然想道:“這怕已經是神仙手段了!”

摩柯伏魔拳,窮究生死輪轉!

哭老人一招被破,仰頭長嘯,聲音鑽入雲霄,刺破身魂,就像地獄深處鎮壓的鬼王臨世。

他身周黑氣升騰,似乎地獄大開,陰魂失控。

然後,他一掌翻天,從頭拍落,“冤魂十八拍”之“鬼門關開”!

玄悲與背後菩薩依然一憂鬱一慈悲,拳似握印,再次打出,摩柯伏魔拳之“度盡眾生”!

…………

孟奇回首望去,只見小山周圍茫茫砂礫包裹,黑氣佛光競艷,不斷交錯,似乎一時難分勝負。

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不說去幫助師父,怕是靠近山峰都辦不到,反而成為累贅,但小師弟在客棧之內,孤身一人,做事呆愣,沒有經驗,稍微處理不好,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所以,他暫時放棄了“逃出少林”的打算,準備返回客棧,與小師弟匯合。

正常情況下,自己逃走沒有半點內疚,可此時情況特殊,自己好歹與小師弟交情深厚,豈能不救援一把?

而且,孟奇內心不願承認卻很清楚的一點是,若還有別的敵人,若哭老人又佔據上風,類似脫去水分,抽魂奪魄的噩夢場景再現,那客棧之內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裡畢竟有位疑似外景的瞿九娘。

孟奇不得不承認,尋求庇佑與救助小師弟一樣,各占自己返回客棧的原因一半。

他剛剛轉身,目光突然凝固,瞳孔急劇收縮,因為風砂飛揚的街道之上,自己對面正站着一位形貌詭異的男子。

他穿着沙客似的黑色罩袍,白髮蒼蒼,但面容年輕,彷彿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兩者對比,分外讓人心生恐懼。

“安國邪……”孟奇低聲叫出了他的名字,沒有轉頭就跑。

這種情況下背身逃跑純粹是露出真正空當,將背心要害拱手送人。

安國邪,“白頭禿鷲”,哭老人之徒孫,九竅齊開的高手,人榜第三十六位,比自己強了不知道多少!

安國邪臉型消瘦,稜角凸出,卻別有幾分異域美感,他嘴角帶着一抹邪邪的笑意,戲謔道:“我的運氣倒是不錯,直接撞上一個,這下不怕被老祖責罰了。”

一個還未開竅的對手,他根本沒有放在眼裡,很有幾分貓戲老鼠的感覺。

說話間,他如禿鷲般前撲,雙掌一推,掌風熾熱,讓孟奇幾似陷在沙漠深處,呼吸苦難,皮膚發乾,身體脫水,力量匱乏。

他雖未能習得“冤魂十八拍”,但狂沙神功卻已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