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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完人,這句話雖然偏頗,但卻有一定道理,人的心靈總存在陰暗之處,既有出於本能的自私,也有受外界影響而生的種種醜惡想法,只不過大部分人頂多想想,轉眼就拋諸腦後,而如果這些念頭裸呈現在別人面前,羞恥之感簡直不言而喻,就像赤身奔行於繁華鬧市,甚至猶有過之!

孟奇看着平緩溪水中時而扭曲時而正常的臉龐,看着邪意森森的另一個自己,聽着他道出內心一個個陰暗想法,羞恥惱怒之情簡直溢於言表,下意識就抗拒、否認和排斥。≥頂≥點≥小≥說,

但聽到“情義不復,仁善不存”這句話後,他突然笑了起來,低聲道:

“對,我不是純粹的好人。”

原本正常的臉孔變得扭曲,略顯發愣,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承認如此輕易承認!

扭曲放鬆,孟奇雙眼不再透着抗拒,望着溪水緩緩道:

“我不是個好人。”

“我愛出風頭,喜歡人前顯聖,容易得瑟驕傲。”

“我心胸狹窄,有仇必報,被人壓過一頭亦會想着將來反壓回去,不肯吃虧。”

“我貪婪求,常抱有僥倖之心,偶爾會被蔽心靈,明知道有的事情危險,但總仗着有好手有高人相助,橫插一腳,蹚一蹚渾水。”

溪水裡的臉龐再次扭曲,露出殘忍的笑意:“你知道就好。”

笑意褪去,孟奇神情平靜,繼續說道:

“我還未斷盡六根,常有各種。”

“於顧小桑,她陰謀重重,心思難測,處於敵對立場,對付她、擊敗她是應有之義。而想蹂躪她,調教她,則是我自身陰暗結出的想法,因為她是絕色之姿,因為她古靈精怪,難以琢磨,有着很強的誘惑,若她滿臉麻子,行為粗俗,顯然不會。”

“於芷微。知好色而慕少艾乃正常之事,在她選擇劍道之路後,有怨恨有厭惡都是出於我內心自私,與她並關係。”

“於玉、齊師兄和趙老五,覺得他們提升緩慢,跟不上我,成為拖累,亦是來自自私,與他們本身怎樣關。”

……

他一句句剖析着內心的陰暗。道出想法根源,直面自身,越說越是平和。

臉龐的扭曲變得沒那麼猙獰,可雙眼依舊漆黑。口中發出低沉聲音:“你想說什麼?”

孟奇挺直腰,背負雙手,漫步走向溪水:

“我想說自私貪慾之心人皆有之。”

“對,所以入了這扇門。看見內心鬼蜮,再有情有義的人都法面對自己。”邪魔孟奇道。

孟奇眼中已沒有了之前的羞恥和惱怒:

“我有不少缺點,我有種種陰暗想法。但我不是它們的奴隸!”

“勝人易,勝己難,這是長期而反覆的過程,不是某次醒悟後就能一勞永逸的事情,須得時時警醒,事事檢討,一日三省吾身!”

“至於陰暗念頭,只要我能駕馭住它們,讓它們轉瞬即逝,不擾本心,有何憂之?芷微選擇了自身的道路,我為她歡喜,感覺欣慰,厭惡怨懣之情僅是點綴,知道不好,隨風而散。”

“齊師兄、玉和趙老五實力提升沒那麼,我會幫助他們,因為他們也這樣幫助過我,我也曾經拖別人的後腿,自私有,感情亦有,明辨是非之心有!”

“顧小桑美色動人,古靈精怪,魅力窮,但我知性命寶貴,知她絕色容貌下的兇狠手段,知自身於她有感情,不奢望是她特殊對待的一個,所以能駕馭住意淫,視紅粉為白骨,該出手時就出手!”

“邪魔”孟奇臉沉如水,不發一言。

孟奇邁過溪水,頭也不回:

“少林後山有‘情義善仁,莫入此門’,逆練易筋經則會使人墮落陰暗的一面成長,對此,我一直有所懷疑。”

“進來前,我就捫心自問過,換做自己,逆練了易筋經會如何?”

“會如何?”邪魔孟奇下意識問道。

“我曾經告訴過段瑞,人心皆有陰暗,善惡並存,就像天地分成陰陽,互相轉化,就像行走於陽光下時,總會有影子出現。”

“抗拒它,排斥它,試圖除掉它,是下下之策,因為本是一體,影由身成,根本沒辦法除去,或許今日能成功,翌日陽光重臨,又會再次出現,反而影響自身心靈,覺得本身為惡,兩者愈發對立。”

孟奇聲音平緩,輕輕拂開眼前枝葉,“面對陰暗,只要能駕馭住它們,不被它們影響,破除執念和想法定勢,就是‘好人’!”

他神色陡然莊嚴,隱有出塵之意,低聲念道:

“天之始,陰陽。”

“人之初,善惡!”

誦念之中,他周身竅穴打開,完整的“不滅元始相”內顯,一切變得幽幽暗暗,陰陽不分。

“邪魔”孟奇發出一聲不甘的慘叫,扭曲的臉龐恢復正常,瞳孔幽深,眼白明晰,善惡歸一,本心駕馭!

沒有回頭,孟奇邁開步伐,走向破敗古剎核心處的山峰。

若非自己修鍊的是容納變化的“不滅元始相”,又曾經接觸過段瑞,對類似之事早有思考,怕是沒那麼容易駕馭住邪魔。

稍有不慎,陰暗擴大,邪魔真正生成,就會榮幸加入顧小桑、高大哥和段瑞的行列,成為又一名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

…………

龜浮頂,照耀四人,但除了段瑞,王思遠等各有異狀。

王思遠不復往常的優雅病弱,出言有禮,撇了撇嘴,斜視着白髮蒼蒼沒有瞳孔的老者:“身負異稟,卻不修鍊《算經》,妄為王家之人!”

白髮蒼蒼的老者哼了一聲:“自視甚高,心靈病態,癲狂內斂。簡直讓人噁心。”

與王思遠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瞪了王思遠一眼:“在你心中,怕是瞧不起我這個叔父,修鍊《算經》的短命鬼!”

王思遠輕笑一聲,神情略顯瘋狂:“以天下為盤,以眾生為棋,與上古大能對弈,和未來仙佛行子,豈是你們能夠了解的志向?”

“世事變化,不知是否能夠算盡?”他仰望帶着血色和黑氣的高空,目光深邃。充滿探究。

段瑞旁聽得目瞪口呆,不明白王家三人為何會突然吵了起來,各揭短處,醜態畢露。

突然,王思遠隱有癲狂的神情變得平和,似笑非笑道:“不用在意,習慣就好,人心皆有陰暗,難有醜惡想法。”

說話間。他的臉龐又有點扭曲,再次和另外兩人對吵。

段瑞頓時醒悟,看着倒塌的佛廟,腐爛的七寶。枯萎的菩提,脫口道:“這裡有詭異!”

“這片魔化的凈土能放大每個人心靈的暗處,若排斥、抗拒和試圖除去,則陰暗自保。愈發壯大,逐漸能對抗本身,因此任它作祟。稍作駕馭,出去就好了。”王思遠恢復正常的間歇笑看着段瑞,“正因為如此,我只讓家族中關係不好的兩位長輩跟隨,反正也不會差了。”

“如果不是家主之令,誰理你這個短命鬼!”沒有瞳孔的白髮老者怒道。

段瑞一下怔住,這不就是自己的寫照?

他看向旁邊溪水,看到了雙眼漆黑臉龐扭曲的自己。

旁邊的王思遠時而癲狂嘲諷,時而神情悠然,輕聲吟道:

“善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

駕馭住內心邪魔後,孟奇順利走到了山腳,沒再遇到任何一個天魔或殭屍。

眼前山峰高聳,明顯分成七層,越往上越小,岩石古拙,遍布枯木,孟奇深吸口氣,做好隨時中斷回歸的準備,踏前一步,走入山道。

視界變化,周圍變得渾渾噩噩,突然冒出一道道可怕異常的氣息,皆是能壓動諸天般的存在,讓孟奇心神顫慄。

一人盤腿坐於道旁,面目模糊,隱現苦色,口中感慨道:

“原來如此。”

孟奇心神緊繃,差點脫口而出“阿難”兩個字!

還好他及時穩住,察覺只是幻象,有點類似於人皇古道的氣息。

再看向遠處,有古銅色巨人頂天立地,周身雷紋,纏繞電光,生滅間皆是一界。

“雷神。”孟奇戒備前行,不明白為何會看到他們。

再遠處,有面容清癯,穿着道袍的真武盪魔天尊,有朵朵金蓮綻放的神秘佛陀,

深的地方,若有似藏着一位道人,但那裡沒有上下左右,沒有前後陰陽,難以窺探。

這位道人旁邊,隱約有一尊金色大佛,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都是和自己有關聯的上古大能?孟奇忽有明悟,

這是自己擔心的事情,是壞掉自己清凈的執念,上古大能神秘莫測,目的不明,讓人如何不提防如何不畏懼!

正因為如此,孟奇才執意修鍊“沾因果”,除了輔助秘術,它是外景境僅有的幾門能直接修鍊的因果武道!

——“玄功”和“元始金章”外景篇都僅有相關的因果闡述,沒有直接修鍊的功法。

孟奇懷疑身上的種種牽連會在自己成就法身時爆發,而大能們不管如何留下後手,終究會着落在因果之上,只有了解因果,初步練成自己的因果之功,到時候才能應對!

或許這是自己嚇自己,他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孟奇終究不敢大意,有備患!

孟奇小心翼翼前行,發現大能幻影們皆未有異動,直到自己攀過這一層,看見一串碎掉的佛珠。

這是鎮壓陣眼的寶物?

原來已經壞掉了,難怪只有幻影,沒有異動。

…………

王思遠等人亦抵達山前,望着上面瀰漫的白霧,以及裡面若隱若現的人影,微笑提醒段瑞:“這是以阿難破戒刀法之‘斷清凈’布置的結界,看來陣眼之物尚未損壞,你小心戒備,不要被影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