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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一線橘紅,白雲層層盡染,大江水流奔涌,萬古不休,見證過悲歡,見證過離合。

孟奇緩緩睜開了眼睛,眸子深邃不見底部,眼前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條水,然而在自己目光下,再也不復之前的純粹,能看到各種細小又轉瞬即逝的縫隙,能看到它們與若隱若現的數“虛幻”場景重疊在一起。

“虛空印……”孟奇低語了一句,眼中神異消失,恢復了正常,山水再不同。

站起身,收起靈寶神刀,孟奇走到不仁樓樓主因為後一擊餘波而殘破不堪的屍首旁,將還算完整的腦袋提起。

頭顱已面之巾,額前破碎,腦漿與鮮血早就飛濺乾淨,只余少許紅白殘痕,他五官普通,雙目圓睜,凝固着沉淪的痛苦與解脫的歡欣。

腰背挺直,孟奇提着頭顱,一步步“走”向神都,越“走”越高。

…………

宮城內,政事堂後殿,皇帝休息之所。

秦王趙警世坐於桌之後,左手邊是崔家家主崔清羽與尚左僕射崔衍,右手邊是張家家主張百齡和參知政事張百里,身側則立着“前任”六扇門總捕頭司馬石。

“羅教、道與北周姦細勾結,害死先皇,困住司馬參政,試圖顛覆大晉,幸得幾位卿家明察秋毫,見微知著,成功救出了司馬參政,挫敗了他們的陰謀。”趙警世平平淡淡道,這是等下的說辭,“如今,事情算是了結。等湊足二十七日之孝,便讓太弟登基,執掌大寶。”

此時此刻,趙恆還沒資格參與神都趙氏與頂尖世家高層次的交流。

崔衍等人臉色黯淡,聞言行禮:“秦王謬讚。我等愧不敢當。”

忽然,崔清羽想起一事:“蘇總捕頭呢?”

這位年輕人背後站着諸多法身高人、頂尖勢力,本身亦是強橫之輩,他的動向必須關注!

趙警世表情微變,沉默半響,方才嘆了口氣道:“蘇總捕頭年輕氣盛。或許是追擊羅教、道和北周姦細去了……”

他說的不太肯定,隱約有些猜測,但又竭力迴避,得引火燒身。

狂刀一個人追擊羅教、道和北周姦細?他就不怕出點什麼意外?崔清羽與張百齡等人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這恐怕是秦王與羅教、道的默契,不用開口的默契,總之就是對威脅自身以外的事情選擇視而不見,他們想做什麼任由他們去做,成敗與否和己關。

以狂刀目前的實力,展現出來的武功,身懷的解之刀,羅教與道絕對不會輕視。必定謀劃妥當,萬一失,至少會出動神兵。至少兩位半步法身級的戰力,甚至可能法王親自動手,狂刀怕是凶多吉少,哎,他牽扯的勢力太多,若是隕落。怕是會有驚濤駭浪。

想法紛呈間,趙警世右手輕輕敲了敲桌面:“各位卿家。該準備朝會了。”

話音未落,身系皇宮禁法的他忽有所感。目光看向前方,穿過重重虛空,看向了宮城大門。

“狂刀”蘇孟?少頃,崔清羽等人亦有所感。

他竟活着回來了!

羅教與道其實並陰謀或埋伏?

此時,孟奇縮地成寸,已是到了政事堂門口,一步步走向後殿。

他一襲青衣,不沾血污,頭髮束起,包着巾幘,左手低垂,右手提着一個滿是血污的腦袋,每一步的邁出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上。

咚咚咚,趙警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看着孟奇踏入了後殿,精神頓時下意識緊繃,念頭紛紛涌涌。

他回來了!

孟奇停在愕然疑惑的崔清羽、張百齡之間,啪的一聲將手中頭顱扔到了趙警世面前的桌上,兩隻圓睜的眼睛正正看着趙警世,那痛苦沉淪與歡欣解脫讓人毛骨悚然。

“蘇總捕頭,這是?”趙警世經歷過大起大落,破而後立,已然平復了心靈,沉聲問道。

孟奇左手撫了撫右掌,像在拭去血污,語氣平靜道:

“當代不仁樓樓主。”

“當代不仁樓樓主?”崔衍、張百里脫口而出,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地榜排名前十的不仁樓樓主?過去幾十年從失手的不仁樓樓主?執掌神兵、行於暗中的紫階刺客?

崔清羽、張百齡、司馬石和趙警世同樣震動驚訝,但僅是略微失態,後者不由自主坐直道:“真是不仁樓樓主?”

這是神秘可怕又危險比的大宗師,就像普通人眼中始終藏於暗處的毒蛇,不動則已,一動殺人,從例外,在場誰人不懼怕他?誰人想招惹他?

而他現在竟然只留下一顆頭顱,靜靜地看着自己。

他死於“狂刀”蘇孟之手?

略微顫慄彷彿電流,從趙警世的尾椎蔓延往上,竟升起了幾分恐懼。

孟奇雙手自然垂下,用談論天氣的口吻道:“某前去辦案,落入埋伏,遇上了當代歡喜菩薩、拿着法王令牌的奉典神使、藏於暗處的大羅妖女,以及恰當時機動手的不仁樓樓主。”

他沒有說具體戰況,也沒說結果如何,但經過與結果就擺在了桌上和眼前,狂刀回來了,不仁樓樓主留下了腦袋,其餘眾人不是打退就是死屍。

倒吸涼氣的聲音自崔衍等人口中發出,這樣的陣容,圍殺一位法身都勉強可以了,竟然奈何不得狂刀,還被他反殺一人?

他究竟到了什麼程度?擁有怎樣的逆天之物?

震動,驚訝,猜測,疑惑,種種情緒紛涌,殿內完沉默,安靜到詭異。

孟奇沒在乎他們的反應,而是盯着趙警世的雙眼,看着他似乎收縮成針孔的眼睛,微微一笑:“司馬總捕頭既然歸來,某也就不用暫代下去,還請秦王結算這段時日的薪酬,以及擊殺不仁樓樓主的報酬。”

趙警世真的有點被嚇到了,勉強笑道:“不知蘇總捕頭想要什麼報酬?”

“閻羅神草,萬年冰魄……”孟奇像是早有準備,一大串名詞奔涌而出。

這是用冰眼晶魄、幽冥鬼門煉製神兵所需的材料,從六道輪迴之主兌換需要三萬善功。

當然,孟奇都翻倍,以做七殺碑的損耗用和精神損失。

趙警世臉色略顯獃滯,可看了看不仁樓樓主的眼睛,又想了想什麼叫花錢消災,於是牙齒疼痛般道:“這裡面很多沒有……”

“用相應價值之物填補就行。”孟奇很好說話,一點也不堅持。

沉默,還是沉默,半響之後,趙警世吩咐司馬石去趙氏寶庫去取。

等待的過程中,孟奇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立着。

半個時辰後,司馬石返回,將一個芥子環遞給孟奇,孟奇粗略一看,大致符合,也不計較,收了起來。

趙警世相當的肉痛,可想想事情鬧大的結果,想想自身沒能力留下狂刀,只能忍着,即使以皇室代代積累的豐厚,這袋子寶物也佔據了不小部分,此事形同斷臂!

收起芥子環,孟奇轉過身,負手走向門口,踏出時,輕飄飄丟下一句話:

“事不過三。”

“若是再有,即使你躲於神都大陣,萬千強者保護,某要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話音回蕩,身影已逝。

趙警世臉色發青,嘴唇囁嚅,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因為挾着突破死局,斬殺不仁樓樓主之威,“狂刀”蘇孟所言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脅,而似乎是實實在在的宣言,真正會發生的事實!

他總能辦到別人覺得法完成的事情!

“……即使你躲於神都大陣,萬千強者保護,某要取你性命,也如探囊取物。”

…………

離了皇宮,孟奇回了一趟蘇府,見了蘇離,提醒他如今天下勢力失衡,在形成的平衡前,必有諸多事端,神都乃漩渦之一,若是可能,儘早闔府離開神都。

但當蘇離問該去哪裡是,孟奇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大劫已至,天下雖大,可有世外桃源?

…………

乘船離京,孟奇欣賞着兩岸風景,調適着心情。

入夜,明月高懸,波光粼粼,有不同尋常的安寧靜謐,偶爾才能見到別的船隻。

當兩艘樓船擦身而過時,一道清雅女聲忽地傳入孟奇耳朵:

“你想知道生老母的根腳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