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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府坐落在朔州府城中西北角處。作為西北有名的糧商,早在明世宗的時候就開始嶄露頭角。

經過數十年的發展,現在成為了當地最大的糧商,城內產業遍布。

不僅有糧店、典當鋪,更有字畫、賭場等產業。在周邊的太原、大同,甚至石家莊也有字號。

作為張家的掌舵人張晉宋雖年近四旬,但仍年富力強。

兩個兒子雖然不多出眾,守守家業應該問題也不大。

但張家人心中其實一直有一根刺,而這根刺卻是張老爺自找的。

話說那是十年前的一天,張老爺為了給母親慶壽,便邀戲班雜耍什麼的熱鬧熱鬧。

沒想到好友何員外竟然請來了上清派的神仙孫道人。

孫道人還特意為張母準備了丹藥。別說丹藥還真靈,老太太服後當時就感覺身體舒泰很多。

當天大家酒興正濃,慶祝的十分開心。

第二天張晉宋邀請孫道人為自己的兩個孩子占卜一下運勢。意外的是孫老道卻再三推脫。

張老爺那也是商場的老手了,又怎會輕易放棄。畢竟這位孫道人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高人。

最後孫老道實在拗不過張晉宋,勉強看了看兩個公子的八字,他又掐指詢文了一會兒。

他最後只淡淡的說道:“非是老道不想明言,而是貴公子們雖運格不錯,但是夏蟲不可語冰。

恐怕貴公子十年之後將有一劫難過,年終不過一十七歲。

二公子比大公子小了一歲,也是個能擔當的,可是命格過硬,剛則易折,恐四十之後難保家業。”

張老爺一聽傻了,他本來是想看看吉祥話什麼的。沒成想對方卻是這麼個說法。

張韓氏一聽也急了,這豈不是兩個孩子都有災難,夫妻兩個忙問破解之法。

孫老道搖了搖頭道:“命着命也,這有什麼可說的。”

說罷,也不問卦金什麼的了,拂袖就走。

夫妻倆一看孫道人走的如此堅決,趕緊追趕,卻發現雖然剛剛出了屋門,哪裡還有孫老道的身影。

這還沒有出府門,人就不見了。夫妻對視一眼,覺得對方不是危言恫嚇索要卦金,更加心神無主了。

從此之後,夫妻兩個見廟就燒香,對大兒子更是寵溺的無以復加,而二兒子也作為接班人培養。

所以張文勤和張文勉雖才十六七歲,卻也算事理通達,知書達理。

更加讓人欣慰的是大公子雖然行為有些乖張,但是學問確實努力。

授課老師也多為讚揚張文勤聰慧,十六歲竟然就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可這才剛過完年便一病不起,這讓擔心預言的張父張母更加心力交瘁。

孩子病了小半年,張晉宋愣是沒敢告訴張老太太,就怕老人家一糟心也有個好歹的。

看着孩子轉危為安,張晉宋夫婦說不出的開心。

整天都往孩子屋裡跑,看着大兒子一天天的恢復,心裡比什麼都開心。

只是孫奕這段時間並不好,或者現在叫他張文勤更加合適一些,因為他現在就是張文勤了。

那天深夜當他拖着病體,好不容易跟家人要了一碗瘦肉粥之後,孫奕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這裡的服務員態度都這麼好。

甚至他身邊還有了一個專門服侍自己的護工,一個名叫杜青青的十五歲少年。

剛開始孫奕還沒覺得什麼,但是很快孫奕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們語言不通。

確切的說他們是語音不通。語音的差距,使得雙方嘗嘗有誤會發生。

直到一天孫奕終於有力氣去自己洗臉的時候,才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一個完全不同的面孔。

白皙,瘦弱,但卻充滿了年輕人的朝氣。

迷茫、不解、困惑,足足半柱香的時間他不發一言的回到卧室靜靜的坐着。

是整容手術,還是大型真人秀節目。

不可能啊,自己不過是個打工仔,誰會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

通過慢慢的模仿,幾天之後,他開始能夠跟杜青青進行交流了,而這一交流的信息更讓他“心驚肉跳”。

現在是明萬曆十年,他現在是十七歲的少年,是這個家族的嫡房長子,是一個十六歲就有功名的人。

而這個家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商人。

這就是命運為他安排的背景,只因為他理性的在雨夜避讓了車道,現在竟然就成為了穿越的一員。

真是夠寫小說的了,起碼起步還不錯,到底是個富家少爺,孫奕不無自嘲的想到。

“少爺,您又在發獃了,別讓夫人看到了,不然她又要擔心您了。”身後響起了杜青青的聲音。

通過兩個月的交流,孫奕慢慢適應了這裡的口音,雖然講的有點慢,但還能交流。

張府的人雖然覺得少爺口音變了,但是大家都以為這是少爺大病初癒所導致的。

現在大明的官話還是《洪武正韻》中的官話,但是作為北方地主,張府的家中卻是南北混雜的一種方言。

孫奕看着面前的花壇說道:“笑看花開,是一種寧靜的喜悅;靜賞花落,是一份隨緣的自在。”

杜青青覺得少爺說話很有意境,但是說什麼也聽不大懂。反正少爺是讀書人,說話肯定是極好聽的。

還有另一個事情大家心裡也都接受了,那就是少爺失憶了。

也就是李神醫口中所說的失魂症,李神醫對於這個事情的解釋也是寒證,寒邪入體,大病初癒,失魂症也正常。

“可惡的寒證,真是能糾纏少爺。”杜青青心裡咒罵道。

孫奕繼續道:“現在是夏天,多出來走走,我也能恢復的快點。

今天太陽不錯,你也過來陪我坐坐跟我講講我過去的事情。

你也知道我得了失魂症,很多事情都忘記了。”

說著孫奕拍了拍身邊的石凳,讓杜青青也坐下來。

杜青青很謹慎的搭了半邊身子坐下。跟少爺坐在一起,作為下人是逾禮的行為。

孫奕看出了杜青青的緊張,他又安慰的說道:“做穩當些吧,就是凳子有點涼,別涼到屁股。”

杜青青似乎被少爺逗笑了,他壯着膽子坐的更加穩定點了。

迎着孫奕鼓勵的眼神,他想了想,低着頭用眼神時不時偷偷瞟一眼孫奕。

然後他用很小的聲音開口道:“少爺,以前的事情不都說了很多了嗎。”

孫奕打斷道:“我想問的不是你過去說的那些,那些都是當著人面說的。

我想問你的是你不方便當人面跟我說的,你是我的伴當,我的事情當然只能問你。

就比如我院里的曉紅小丫頭為什麼怕我怕成那樣。

還有為什麼這府里內府的下人都這樣怕我。

還有為什麼不論是大管事周廖還是二管事秦十三都這樣冷漠。”

其實這些事情孫奕很早之前他就注意到了。混了近十年的投行,做了半輩子察言觀色的事情。他早就注意到了府里這些下人的異常。

比如說他院里有一個服侍的小丫鬟,白天打掃房間,晚上就要回夫人院子休息。

但是這個丫頭跟孫奕整日相對的,孫奕就從沒看清這個丫頭長什麼樣子。

因為這個丫頭壓根從來沒有抬過頭面對孫奕過。

而且孫奕發現如果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小丫鬟基本就在中堂。

連服侍孫奕吃藥吃飯也不敢進卧室,如果進來也儘快跑出去。

內府的下人對這個張少爺更是敬若神明。

不要說正面面對,基本遠遠地看到就低頭彎腰,不敢言語了。

一個十七歲少年能被人這樣對待,要麼是他地位崇高到了天王貴胄的地步,要麼就是有其他的事情讓大家畏懼。

而最為奇怪的是張家的兩位管事。

不論是大管事周廖還是二管事秦十三都是服侍至少兩代張家人的老人了。所以張文勤說是被他們看着長大的也不為過。

而就是這樣兩個應該是叔伯般的人面對張文勤的時候竟然是一副恭恭敬敬的禮貌。

既不親切,也不疏遠,就是一副恭敬禮貌的樣子。

這就太過奇怪了。

所以孫奕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這其中的緣故。

這個張文勤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能做到這種親疏遠近,生人勿進的地步。

杜青青還是低着頭,時不時用餘光偷偷瞄一下孫奕。

少爺雖然生病痊癒了,並且還得了失魂症,但是少爺還是少爺啊。

少爺雖然態度變得親切多了,但是少爺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嗎。他不確定,所以他也不敢說,也不知道怎麼去描述少爺過去的行徑。

雖然少爺做的很多事情都用到了他,他也不太覺得少爺做的是對的,但少爺畢竟是少爺。

少爺的目光很堅定,而且很溫暖,這讓他疑惑了,這個還是以前的少爺嗎。

孫奕沒有催促他,而是靜靜地等着他的答案。

只聽杜青青悠悠說道:“也許是大家都太怕少爺了吧。少爺以前的做法有些。。。怎麼說呢,太過。。。我不知道怎麼說。反正是很嚇人。

說真的少爺,你現在問我,我都覺得可怕。

有時候想想,現在的日子真好,雖然您病了。但還是現在的日子好。”

孫奕詫異的看着杜青青,他實在想不出,張文勤以前到底能夠做出什麼事情這麼天地憤怒的,竟然能夠讓全府的人都這麼害怕。

難道他還能成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