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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之聲,響徹天地,無情無盡的天地之威,在此時似乎才顯露出幾分端倪,面對如此恐怖威勢,凡人便如螻蟻一般,在滾滾波濤中可憐而無助。

大樹石塊紛紛傾倒滾動,在海水洪流中掙扎翻覆,小小海灣中巨浪滔天,似一隻巨大妖獸降臨於此,將要撕碎一切。

沈石拚命地向著那個山洞跑去,隆隆可怖的水聲,已經就在自己的身後,甚至就連腳下,這時也已經到處都是水漬。

風雨中,喘息聲彷彿都被淹沒,生死關頭,誰還會分心回想往事?巨浪咆哮,慢一步或許便要死在這裡。

近了,近了,又近了……

不管是前方山洞,還是身後恐怖巨浪。

波濤滾滾,那水汽彷彿都在耳邊翻滾,衣衫盡濕,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大浪捲走,而那黑色的山洞看去也在咫尺之遙。沈石猛地一聲大叫,用盡全身力氣,身子一個前撲,連帶着鍾青竹一聲尖叫,也向那山洞踉蹌滾去,終於是堪堪在險之又險的那一刻,勉強鑽進了山洞之中。

石壁堅硬而黑暗,撲倒在洞內堅硬的岩石上面時,他們便聽到身後猛地有一聲巨大無比的撞擊聲,那是滔天巨浪重重地撞到了山壁之上,那一刻,彷彿整座山崖石壁都在顫抖震動着。

一切生物,在這可怖的力量撞擊下,或許都會化為齏粉。

然而,還不等他們二人回過神來,沈石便聽到身旁鍾青竹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聲:

“水!水,水衝進來了……”

沈石猛然回頭,但是眼前陡然一片黑暗,隨即在那電光火石間,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浪潮撲面而來,身子瞬間一輕,然後便完全失去了控制,被強大的水流整個帶着向山洞深處沖了進去。

混亂中似天旋地轉,身子不停地翻滾着,黑暗裡他兀自還抓着那隻柔軟的手掌,而不知何時,那個女孩也反手過來,如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着他不肯鬆手。

只是那水流如此迅急,沖入山洞後被窄小的石壁壓縮,力道更是大得驚人,兩個人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只片刻間就被這狂暴的水流帶出了不知多遠。倒是這不起眼的小山洞居然很深,水流直灌而入居然半晌也未見底,而他們二人在一片黑暗裡被水流挾帶在周圍堅硬的石壁上撞了不知多少下,遍體鱗傷,也不知骨頭有沒有斷裂。

只有兩隻手掌,抓得很緊很緊,生死關頭,冰冷水中,彷彿都只有對方是唯一溫暖而可憐的依靠,然而在這如天崩地裂般的可怖力量下,人如螻蟻,身似浮萍,終於還是在最後神智漸漸模糊之前,分開了手掌,失去了對方蹤影。

“砰”的一聲悶響,再一次被重重撞上了某處堅硬石壁後,已然陷入絕望包括在水中連呼吸都艱難的沈石,終於是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

青魚集中軒日堂。

整座青魚島在這個時候,都已經被狂風暴雨所淹沒,烏雲低垂,雷聲隆隆,平靜多時的滄海似乎在盡情地發泄着集聚許久的憤怒,狂風一陣緊過一陣,大雨如注,將天地都染成了一片灰濛濛的顏色。

身材高大魁梧的王亘站在書房中,凝視着窗外這一片狂風驟雨天地迷濛,許久沒有動彈一下,連望着遠處不知名地方的雙眼,彷彿也漸漸變得有些迷濛起來。

狂風呼嘯而來,挾帶着漫天雨水,在窗外徘徊不去,但是每每欲沖入窗口眼看就要將他全身打個透濕的時候,便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形成了一堵牆,輕輕擋在窗外尺許地方,不得前進一步。

“啪啪,啪啪……”有人在屋外輕輕敲門,王亘從遠處收回視線,默然片刻,道:“進來。”

“吱呀”一聲,書房房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一位身着凌霄宗弟子服飾的男子,身量頗高,正是前些時候與另一位矮個師弟去張貼告示的那位,王亘轉身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鄭師弟來了,坐。”

這位被他叫做鄭師弟的凌霄宗弟子名叫鄭哲,平日向來與王亘要好,是王亘在青魚島上主持大小事務的得力臂助,與康宸並稱為王亘左右手。

兩人關係不錯,鄭哲與王亘獨處時便也相對隨意些,點點頭答應了一聲,走到一旁坐下了。

王亘合上窗扉,將那漫天風雨都關在了門外,然後回身在鄭哲身前坐下,道:“事情做得怎樣了?”

鄭哲道:“風暴告示已經貼上了告示牌,隨後我又跑了幾處要緊所在,像陣堂、丹堂、礦場、妖洞,還有靈獸殿的獸場等,都親自過去看了看,也叮囑了那裡駐守當值的幾位師弟,令他們不得鬆懈,畢竟今年剛來的新人師弟們才到島上十多天,怕是沒見過滄海風暴,一不小心萬一出事就不好了。”

王亘點點頭,道:“的確如此,你做事細心,我自然是放心的。”說著頓了一下,又道,“各處堂口可都點齊了人數?”

鄭哲道:“大部分人頭都清點好了,並無缺漏,只有我最早去的陣堂,因為正派人去‘彩貝灘’叫新人弟子迴轉,正是陸續迴轉,我又急着去其他所在查看,所以先走了。不過陣堂那邊當值的兩位師弟都是實心謹慎的人,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王亘笑了笑,道:“應該如此罷,畢竟在那邊拾貝的新人弟子差不多都是世家子弟,隨便哪一個出了事,保不定就是諸多麻煩。鍾、許兩位師弟也是出身世家,想必對這一點上是十分清楚的。”

鄭哲咳嗽了一聲,沒有接話。

王亘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書房裡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屋外的風聲雨聲急切疏狂,彷彿漸漸都透了進來。

過了一會,鄭哲開口道:“師兄,康宸去金虹山已經好幾日了,至今不見回返,莫非真的是被扣下責罰了嗎?”

王亘目光微閃,過了一會緩緩搖頭,道:“我亦不知,康師弟是掌教真人愛徒,與那位杜師兄並稱懷遠真人座下雙璧,想必就算有錯也不會責罰太重的。”

鄭哲點點頭,像是鬆了口氣,只是眼角餘光似乎不經意地看了看王亘。片刻之後,王亘像是想到了什麼,看向鄭哲問道:“對了,那告示失蹤的事,林師弟怎麼說的?”

鄭哲搖搖頭,道:“我多番詢問過他,但林師弟一口咬定今早他確實是將那告示貼好了,絕無可能失誤。”

王亘冷哼一聲,道:“那後來為何不見的?”

鄭哲苦笑道:“我也如此問他,林師弟瞠目結舌答不出來,只是咬定自己貼過,又說可能是有人要故意害他。”

王亘眉頭一皺,道:“胡說八道,哪個會去害他了?”

鄭哲聳了聳肩。

王亘默然片刻,道:“新人入島,我又剛剛接手這青魚島上事務,諸多事情千頭萬緒,也沒那閑功夫與他計較。你回去說他幾句,告訴他下次做事切記踏實認真,再如此浮躁不實,犯了錯事,我可不會饒他第二次。”

鄭哲點點頭,道:“是,我會對林師弟說明白的。”

王亘想了想,又道:“待會你還是再去陣堂那邊走一趟,確認一番他們是否點齊了人數,新人入島不久,萬一出事實在不好看,便是我只怕也會在宗門幾位長老面前吃掛落。”

鄭哲點頭答應,隨即站起,道:“既如此,我乾脆現在就過去陣堂,師兄你就等我的消息罷。”

王亘也起身,輕輕一拍鄭哲肩膀,道:“辛苦師弟了。”

鄭哲咧嘴一笑,也沒客氣,便轉身走出了書房。隨着房門在身後再次關上,王亘又一次走到窗邊,緩緩推窗。

又見這漫天風雨,如泣如訴,風雨之中,蒼茫一片,竟是遮住了那雄偉青山。

王亘默默地眺望遠方,望着那重重雨幕背後的模糊影子,怔怔出神,似在深深思量。

※※※

黑暗裡,沈石發出一聲痛哼,從昏厥中緩緩醒來。

活着,還是已經死了,這個念頭在他睜眼的時候第一個就從腦海中浮現而起,入眼處,是一片深沉的黑暗,似乎看不到絲毫的光亮,讓他恍惚間真有一種落入地獄陰間的錯覺。

只是片刻之後,忽然間全身各處十幾個地方一起疼痛起來,頓時讓他在黑暗中齜牙咧嘴打了一個冷戰,也同時讓沈石驚醒過來,這痛感如此真切,身上傷處如此之多,想必都是剛才被水流衝撞到堅硬石壁上所致,而自己看來不知為何,是逃過了一劫,居然僥倖活了下來。

只是眼下周圍一片黑暗,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沈石只覺得身上除了到處都痛之外,還有一陣陣的寒意隱隱傳來。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定了定神,勉力坐起,然後試探着在黑暗中伸出手去,觸手處一片冰涼,好像是摸到了一片水窪,沈石怔了一下,隨意身子手腳都動彈摸索了一會,果然發現周圍都是尺許深的淺水,自己好像是被衝到了某個小水塘里又或是水岸邊上。

沈石在黑暗裡一時也不敢隨意亂動,畢竟周圍一片陌生環境,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哪裡,又會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東西,便坐在原地不動,一時也顧不上坐在水中有些難受,開始竭力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種種情況。

片刻之後,他便想到了另一件重要事情,落入如此絕境被巨浪吞沒沖入洞中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鍾青竹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