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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桌子被掀翻了,杯盤碗碟散了一地。

金不換的一對鷹爪和秦鏢頭的大環刀氣勢最是嚇人,在空中掄起半圓砸向青衣人的胸口,趙、陳二人的兩把快刀緊隨其後,分砍他的兩肋,但最快的還是李固的劍,寒光一閃,已經到了青衣人的面門。

去的最快,落的也最快。

叮叮噹噹數聲脆響,各式兵器掉了一地。魏留客從容的收起摺扇,含笑道,“各位未免也太心急了。這巴山夜雨,唐時便已出名,李商隱名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便出於此,各位有此機緣,正要好好欣賞,何必急着上路呢?”

金不換等人的臉色發白,他們甚至沒有看清楚魏留客是怎麼出手的,只感覺眼前白光一閃,手臂一麻,兵刃就掉了下去。

風聲凜冽,屋外的夜雨,又大了幾分。

我低着頭,恍惚間有些出神。“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是啊,有些東西,有些人生,註定無可奈何,那麼就把那滿腹心事,一懷愁緒,融入這巴山夜雨吧。

我輕輕嘆了口氣,抬頭,看到唐文理已經在跟魏留客動手了。

唐文理的暗器在空中飛舞,聲音尖銳,勁力十足,但是準頭卻有些偏差。那偏差雖然極小,但在我和唐無趣的眼裡,卻是一個巨大的破綻。我和唐無趣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裡看出了相同的意思:唐文理的功夫,退步了。

魏留客的身形從容不迫,躲避着呼嘯而來的暗器,順手又把左建德和他的兩個弟子擊倒,這鐵面判官武功居然還不如金不換,讓我們大為驚訝。然後魏留客在唐文理第六顆燕子鏢將發未發的瞬間,摺扇從一個詭異的角度飄出,點向唐文理的右臂,這正是唐文理蓄勢待發的最弱之時,唐文理避無可避,倉皇后退,魏留客的摺扇如附骨之齟,順勢點向他的胸膛。

叮,花朵的拈花劍瞬間出鞘,劍光耀眼,擊在摺扇的扇面。

劍扇相交,花朵連退了三步,魏留客也退了一步,他眼裡掠過一絲訝色,贊道,“拈花一笑?娥眉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花朵抱元守一,調整呼吸,沉靜的道,“魏前輩,承讓。”

魏留客皺眉道,“娥眉向來潔身自好,怎也來趟這渾水?”

“義之所在,不能推辭!”花朵昂然道。

魏留客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站着沒有出手的我和唐無趣一眼,轉頭對她道,“既然如此,領教了!”

魏留客的衣袖漸漸鼓起,彷彿吃飽了風的船帆,越來越鼓,片刻,他一聲大喝,青衣長袖如開匣之水,洶湧而去,澎湃沛然,難以抵禦,正是他的成名武功“留人袖”。

花朵的身影完全被籠罩入漫天的袖影中,那袖影無處不在,既輕盈又充滿勁力,花朵的長劍幾次破影而出,又被更多的袖影包了回去,眼見的拈花劍的劍光越來越微弱,唐文理一聲喝,又使出了他的絕技“漫天花雨”,數十枚暗器飛入袖影中,卻突然消失不見,顯然都被魏留客的長袖捲走了。

看到魏留客以一敵二,大佔上風,我和唐無趣都皺了皺眉,想不到寂靜王一個手下就已如此了得,他本人能驅使得動如許高手,真不知道是何等樣人。

花朵的形勢越發危機,魏留客臉上微微露了笑容,他的袖影大漲,把唐文理也卷了進去,長袖攻勢如潮,花朵和唐文理彷彿巨浪中的兩艘小船,似乎馬上就要被打翻。

在魏留客長袖揚起的剎那,我出手了,寒光閃了兩閃,沒入青色的袖影中,片刻後,在那片天青如水的袖影間,突然爆裂出兩團血花,“嘿!”魏留客一聲痛哼,聲音中充滿了痛苦、不忿和驚訝,“唐無趣?!”他的身子猛然陀螺般轉了起來,把趁勢想來揀便宜的金不換等人盪的跌出數丈,轟,牆壁塌了個大洞,魏留客的青衣在洞間一閃而沒,他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唐無趣,我們後會有期!”

天不留客人留客的魏留客走了,屋裡狼藉一片,小二和掌柜愁眉苦臉的收拾着,我們站在廢墟間,都沒有說話。良久,我對唐無趣拱手道,“鬼神莫測,厲害!”

他看了我一會,展顏一笑,“彼此彼此。我只是想不明白,兩口黑鍋,為什麼要我一個人背?”

剛才魏留客要擊中花朵的時候,我的暗器出手了,同時唐無趣的右手也是微微一動。傷心淚要擊中魏留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的暗器越拖越慢,若不是突然那吸力減了一半,只怕半路傷心淚已經落地了。寂靜訣果然是天下暗器的剋星。當然我知道,那消失的一半吸力是因為魏留客要去對付唐無趣的暗器。魏留客沒有半分小看唐無趣的意思,他只是沒把我算進去,在他眼裡,或許在金不換、唐文理等人眼裡,侍者打扮的我也一直都只是個跟班。魏留客一直到走,還以為是唐無趣瞬間發出了兩枚暗器才重創了他。唐無趣的實力突然比預料中高了一倍,所以魏留客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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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上路的時候,金不換等人訕訕的來跟唐文理告辭,“賢侄,家裡有事,先走一步了。以後有什麼要叔叔做的,儘管言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看着他們爭先恐後跑遠的身影,想起“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由得暗笑。害怕就害怕,偏要找那麼多借口。我明白他們的意思,寂靜王手下三客之一已經如此了得,他們自然不敢再上山去直面寂靜王了。跟在他們後面的秦鏢頭則說痔瘡犯了,要回家靜養幾年。

再次上路的時候,就剩我們4個人了,左建德倒沒離開,不過他留下了。他剛聽說巴山下的吳東縣發生了一個地主惡霸搶人妻女的事情,於是他準備去主持公道,不準備跟我們一起去哀牢山了。

“等此間事了,我必定上哀牢為你討個公道。”左建德正氣凜然的對唐文理說。

我終於明白這個好管閑事的老頭為什麼得享大名又能活到現在了,地主惡霸顯然不會是他老人家的對手,比起哀牢山的關寂靜、凌傷客那些人來,安全的多了。而且俠義無大小,處理這些小事既能得名又可避害,實在是划算的很。

唐文理沒有說話,點點頭,顧自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憐憫,這個曾經驕傲無比的年輕俊傑,如今,卻是眾叛親離,形單影孤,而且他的武功也被證明並不如原來想象的那麼高,這巨大的落差,足以給他重重一擊。

花朵搶上幾步,跟上唐文理的步伐,她在他耳邊小聲開導着,唐文理沉默着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突然站住,看了花朵半天,然後點點頭,笑笑,步伐輕快了起來。

我盯着花朵和他的背影,怔怔的出神。

唐無趣突然在我身邊道,“你喜歡她!”

我抬起眼,看了他一下,又低下去,“沒有!”

“你騙不了我!我說過我看人的眼光很準的。”唐無趣看着花朵的背影,慢慢的道,“昨天,原本我們可以留下魏留客的。”

我不置可否,“他很強。”

“你的暗器發的早了些,再稍等片刻,我們擊中的就不會只是他的肩了。”我沒有回答,唐無趣自己接道,“你怕她受傷!”

彷彿是回答他,又彷彿是對自己下了個決定,我艱澀的道,“她,是少爺的女孩。”

唐無趣點點頭,不再說話,良久,他突然道,“有些東西,不能讓的。”我看到有一絲哀傷瞬間掠過他的眼睛,消失不見。

或許,這個瀟洒俠義的年輕人,也曾經有過一段傷心的過往吧。

“我想想!”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