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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看到郭儀,他拿着一個小碗,很憂鬱的看着我。

“她呢?”我沙啞着嗓子問。

“去京城了。”

“哦,”我沉默的點點頭,接過他手裡的粥,大口的喝着。

他被我一臉的平靜嚇到了,“你沒事吧?”

“還能喝粥。”

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原本以為我會尋死覓活的跳起來去拚命,這也是大部分熱戀中的男女該有的反應。但我例外,我是個老兵,而且還是一個將領,百戰餘生的人首先學會的就是冷靜。

楚月我是一定要去救的,但起碼我要有個好身體。

日子一天天過去,入冬了,原本滿樹的葉子都落了,留下光禿禿的樹榦。天氣在一天天的變冷,我的心卻一天天的變熱。我的傷已經全好了,而且這段時間我在滄州的武林書市花大價錢買了本刀法秘籍,學會了一套上古傳下的春秋刀法,賣書的人告訴我這是絕版珍藏,聽說是從前的一代刀法大家厲天所藏,後來厲家沒落了,他的後人拿出來換錢,輾轉了幾次,淪落到我的手裡。賣書人用了淪落這個詞,讓我鬱悶不已。

我是龍騎軍中的刀法大家,即使排在武林中,或許也能算是一個準二流高手,對自己的眼力還是有些自信的,這本書絕對值我付的那個價。與一般秘籍的繁複深奧不同,它裡面記載的刀法很簡單,一共只有三式,“力劈華山”“橫掃千軍”“一往無前”,說穿了就是劈,掃,捅三個動作,但配合了書里的內功心法,威力卻大的驚人,因為簡單直接,所以這套刀法充滿了凌厲的殺氣。而且我似乎也最適合練這樣直接有效的功夫,練到大約三層的時候,自我感覺已經突破了以前練武一直無法突破的瓶頸,踏入了二流高手的行列,這讓我很開心,我知道只要努力下去,或許有朝一日,我也可以達到從前覺得遙不可及的一流境界。

有時候練完刀法,我會突然想,這是不是上天垂憐,對我的補償?我以前聽一個老人說過,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你失去了一些,那麼在其他地方,你會得到一些。

但是我畢竟等不到成為一流高手的那天了,在臘月來臨的時候,我踏上了入京的旅途。因為我還沒有學會完全的冷靜,因為相思確實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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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在身邊悄悄的落下,京城的青石路上滿地泥濘,步履難行。不過我的心情卻很愉快也很激動,早幾日我就打聽到了,昌王新娶了一個月妃,甚是寵愛,在昌王府的東院蓋了一幢明月樓讓她居住。因為月妃愛靜,所以那裡侍衛並不多,以我今日的實力,或許,我可以帶她逃出王府。

潔白的大地,銀裝素裹,紛紛的雪花飄落,在朔風中進行着一場註定落於塵埃的悲劇舞蹈。幾棵乾枯的樹彷彿是蒼老的觀眾,忠實的同它一起在冬夜熱鬧、沉寂。

我就在這樣的雪夜踏上了她的繡房。

楚月正在梳妝台前想什麼,秀麗的眉毛蹙着。我出現在她身後,拍拍她的肩。她顯然吃了一驚,身軀一震,轉過身來。“啊?”她輕輕的低呼一聲,死死的盯着我,突然縱身入懷,哽咽着,“你來了,你來了......。”

我抱着她香軟的軀體,心神激蕩,伏首親吻住她,她也熱烈相應。用這個最直接的方式我們傾述着彼此間的思念和愛戀。

良久,唇分,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瘦了許多,眸子深處有濃濃的憂鬱。

“我來接你了,”我說。

她原本秫軟的身子突然僵硬,她輕輕掙脫我的懷抱,“不。”

我奇怪的問,“為什麼!”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她慢慢平靜下來,“風郎,你來看我,我很開心,但我,不會跟你走。”

我大急,連聲問,“為什麼?”

“風郎,我.....。”

我憤怒的打斷了她,“你是貪戀富貴吧?是啊,你是王妃了,錦衣榮華,自然比跟我這窮大兵好的多。”

我的話語彷彿一個鐵錘狠狠的擊中了她,她踉蹌着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風郎,你,你這樣看我?”

我看着她泫然若泣的樣子,心有不忍,但仍然強項的道,“我原本以為不是!但現在,哼!”

楚月臉上的凄婉哀傷是我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看了我良久,才低低的道,“風郎,祝你早覓良配,這便忘了,忘了我這個水性女子吧。”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以至她不得不斜依着牆來支撐身子。

我心軟了,我扶住她的肩,“跟我走吧!”

楚月仰頭看我,淚水點點落下。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清亮的聲音,“月妃,貴客遠來,怎麼也不通知本王一聲啊?”

門口多了許多弓箭和刀槍,數十名王府侍衛把我們團團圍住。錦袍玉帶,儒雅英俊的昌王出現了,他身後跟着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七八人,邪風也在其間,此外還有個風致嫣然的女子和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那女子身穿綠衣,眉目如畫,而男子則臉色沉鬱,眉宇間藏滿落寞和孤傲,看他們在昌王身邊的位置,似乎地位更在邪風之上,想來就是昌王手下的頂尖好手細雨和布需歸了。

“擅闖王府,可是死罪啊!不過風將軍是本王愛妃的好友,自然與眾不同。”昌王或許聽過邪風彙報,知道是我。他的語調中有些戲謔,顯然,他已經把我當成了瓮中之鱉,不過我也確實是瓮中之癟,且不論這裡數十把刀槍弓箭,且不論武功更強的細雨和布須歸,單只一個邪風就足以讓我頭疼了。這兩個月習練春秋刀法,雖然武功大進,但要說能勝過邪風,畢竟過於艱難了。

我估量着局勢,知道今天還是絕望之局,但我也毫無懼色,我轉身看着楚月道,“這兩個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實我並不是什麼安邦定國的大才,在我心裡,所有的雄心壯志,其實遠不及你一人!楚月,今日無論是生是死,就讓我們夫妻一起面對吧。”

昌王臉色一沉,數名侍衛齊齊喝道,“小賊,安敢無禮!”幾道人影電射而至,昌王在後面提醒道,“小心些,別傷了月妃。”

我拔出百戰,橫掃千軍,一股勁風掃出,把敵人掃退丈許,那三人步履踉蹌,後背重重的撞在牆上,臉色漲的通紅。

邪風的臉上掠過一絲異色,他踏上一步,左肩一動,便要出手。

我把楚月拉到身後,對着眼前如雲的高手,長刀圈轉,喝道,“來吧!”

楚月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她只是看着我,表情極為複雜,然後,她慢慢的轉頭對昌王,“王爺,此人是我舊日朋友,今日之事,臣妾向王爺求個情,放他一條生路。楚月在此立誓,此後終身不見此人。”

“當”,百戰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我回頭,難以置信的看着楚月,昌王也看着她。楚月沒有看我,盯着昌王,再次堅決的點點頭。

時間過了片刻,又彷彿過了一世,“好,我答允你。讓他走!”沉吟良久的昌王高聲下令。侍衛們讓開了一條通道。

我全身無力,但仍然不放棄最後的掙扎,我拉住她手,一時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眼裡滿是愛憐,最終還是決絕的掙脫了我的手,“以後,我不會再見你!”她避開我的眼睛,“你給不了我富貴,給不了我安寧,如果是為我好,就請你不要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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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出王府的,我只知道我有知覺的時候,天開始下雨,雨滴從黑暗的天際落下,打在我冰冷的臉盤上,讓它更加冰冷。

昌王真的沒有派人追殺我,在他看來,我這個情場敗將,芝麻綠豆大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他在意。

我突然想,或許,其實,也根本沒有任何人在意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