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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還沒有開始,家長們已經瘋了。

不少外地來的學生家長,早早地預定了村裡的民宿,拖家帶口地守着、望著兒女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仗。唐熙經驗豐富,早在市裡工作的時候,已經對這種現象見慣不慣。她當即給學校各個班主任和門衛,下了死命令:學習期間,禁止任何家長借故探望自己的子女。學校的大門,只在周末的下午,才對家長開放,其餘時間不準給老師和學生有任何的聯繫。

其實到了臨考的時候,唐熙反而不擔心學生的問題,而是更多地擔心家長的心態影響學生的臨場發揮。

考試嘛,拼的就是臨場發揮。太多的滋擾往往會打破孩子本來應有的狀態。在她看來,無論是中考還是高考,都是在過獨木橋,國家在選拔培養精英人才,本來就應該是狼多肉少的結局。與其大悲大喜,還不如讓孩子順其自然。

家長來的太多,有些家長還來頭不小。門衛和老師擋不住,她索性在校園的圖書館開了家長學校,專門把那些鬧騰的家長請進去,給他們上課。

村裡來了大車小車,人聲鼎沸。唐熙向何大山提出了抗議:別的地方遇到中考都要禁噪,夜晚都不準在搞什麼燒烤。咱們村怎麼能夠例外。你如果不管的話,將來你的娃兒我就不收了。

何大山見她干精火旺的,惹不起她,只得給她連連道歉,當即安排村委委員們,挨家挨戶地做工作,暫停村內的各項文藝活動,也不在接納外來的遊客和團隊進村。工廠嚴格實行朝九晚五,夜班也都停了下來。其他的在建工地索性全都給工人們放了假。

6月10日下午,學校集中開放半天時間。讓學校的孩子都能夠與家長有短暫的交流機會,在村裡打打牙祭,壯壯士氣。出來的不少孩子大都很厭煩,家長不停地絮絮叨叨。很多孩子,與家長就在校園門口打了一個招呼,便厭棄地獨自跑回了校園,留下家長呆呆傻傻地看着他們的背影,壓根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6月11日—6月12日,鮮家嘴迎來了村小初中部的首個中考。

監考人員早早地校園外拉起了警戒線,各種保障車輛和維持交通秩序的交警悉數上陣。

天空悶悶地鼓着熱浪,偌大的校園外,翠綠的樹葉垂着葉尖有些無精打采。村裡的家長們也都被外來的家長給帶壞了,打着傘,扇着扇子,抹着汗,見人家着急,自己也跟着着急。

餘珍珍和蘭花去瞅了兩圈,蘭花心裡很是不滿。“瘋都瘋球了,不過是考個高中,至於弄得這麼緊張兮兮的嗎!”餘珍珍倒是挺理解這些家長,“現在讀過好學校不容易啊!考得好,進入到公立高中,一年也就一千多塊錢,加上生活也就五、六千錢塊錢,拔尖的不但不花錢,還能替家裡掙錢。要是考不好,想要上高中就難了哦,各種建校費、補課費、生活費,一年弄下來得好幾萬,要是想讀市裡的私立高中,三年讀下來得花好幾十萬。你算算這個賬,不緊張才怪!”

“哎,現在的娃兒也確實不容易!”

“這其實跟我們的觀念還是有關係,很多家長還是抱着過去那種老觀念,總覺得讓自己的娃兒去讀職高,面子上過不去,總覺得要低人一等。其實,你看嘛,村裡的工廠想要找點成熟點的技術工人,去了好幾趟學校都沒有招到。開出的工資待遇,一點都不本科生底,但就是招不到合適的。要麼不願意來,要麼來了做不了事情。”

蘭花望着人堆人場面,想起何大海他們當年讀書的時候,父母哪有時間操這份閑心哦。那時候,何大海去鎮上讀初中,光着個腳丫子,打着一把傘,背着書包和被子,自個去報名。老扛把子把幾十塊錢的學費扔給他,壓根就沒有管過。一到周末放假的時候,還得屁顛屁顛地跑回來,打豬草、摘桑葉,擔包穀、挖紅薯。忙活家裡的活路,在有時間在夜裡來做作業。

“現在啊,時代變了!現在是父母嬌氣,子女嬌貴!生怕磕磕碰碰,即便是村裡的那些娃兒,又有多少在家裡做過家務,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餘珍珍不由地點了點頭,“年輕的教育方式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不說其他的就是姜小丫和姚七月,你我倆個現在哪裡還搭得上手,還不是啥子都得順着她們的意思來!以前我還覺得我至少還當個民辦教師,多少還能在學習上幫襯一點,但現在你看,她們根本不願意我插手,一會兒說我普通話不標準,要把孩子帶歪了,一會兒又是我的教學方法不對,太過老套!合著我們做的都是錯的,只有她們做的才是對的!”

孩子越大,餘珍珍越發覺得不好伺候,心裡也多少有些委屈。“你啊就是一輩子操心的命,不讓我們管,我們就索性放手讓她們自個管嘛!”蘭花見她心裡有氣,連忙安慰她道。

“我是看着着急啊,你又不是沒有看到,她們教的啥,除了玩遊戲,就是耍。大人不像大人,小孩不像小孩。將來等到孩子入學了啥也不會!”

“七月和小丫小時候都是受過苦的!現在家裡條件好了,自然是想把自己當年的遺憾都彌補起來,不想讓孩子遭罪!你得理解她們!她們初為人母,跟我們那時候大不一樣了,我們那時候都是一門心思地種地討口飯吃,她們呢是一門心思地讓娃兒怎麼過得高興!想法不同,管理方式也就不同。你也別難為自己,跟不上節奏,就不要跟了!免得自個找氣受!”

餘珍珍失落地嘆了口氣,她的心裡空嘮嘮的。蘭花見她還是一臉的執拗,“你我都老了,老了,就該過我們老年人的生活!你看現在七月的老爸,比你我過得舒坦吧!人家那個夕陽紅才叫夕陽紅!”

“我們哪能跟那個老不正經的死老頭子比啊!成天無事包經的!那種日子,我可過不來!人閑不得,閑下來就要出毛病!我可想還多做的點事情,多活幾年!”

蘭花聽了她這話,眉頭上很快皺了起來,眼眸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多活幾年,哪有那麼容易啊!”她自己的身體自個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她越發覺得身子骨乏力。她身上的那個病啊,不好說。雖然年年都在做體檢,但她還能活多久,她心裡一點底氣都沒有。她心裡有很多話,都不敢輕易與老扛把子和餘珍珍他們說。何大海和余香,她更加不願意他們擔心。

葯還是在一天天地吃着,但她總覺得自己的日子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