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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何大山的彙報,李書記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自從鮮家嘴這個窮山溝被余香帶了幾年後,守舊落後了幾百年的舊思想,彷彿一夜之間打開了思維噴發的閘門。層層不窮的新想法,讓他有些猝不及防。李書記無奈地扔給了何大山一支煙,親自給他打燃火,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們這個想法很好,比我們單純搞農業科技培訓要好很多,我看這樣這件事情就請余鎮長牽頭,把你們村作為試點,迅速把它辦起來。但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搞花架子就算了。要實打實地辦出成效來。

余香見他毫不猶疑地將這份功勞,讓給了自己。只得呵呵一笑道,李書記,這件事情你看我來牽頭有些不合適,要不請分管黨建的領導來弄。李書記指了指她,鼓勵道,余香你就別推辭了,一事不煩二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鮮家嘴這些人精都是沖你來的。再說了這件事情的主意,還是你家嫂子出的。你不牽頭,誰來牽頭。

何大山也連忙附和道,就是,余鎮長這件事還真得你來才行!別看只是個培訓學校,但裡面牽扯了方方面面的事情。單憑找專家,建立長期培訓點,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余香見他倆都這麼說,也不會在推卻,只得點頭答應了下來。

從李書記辦公室出來,余香沒好氣地瞪了何大山一眼道,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啊,我現在已經是風口浪尖了。你還把往浪里推!何大山悻悻地說道,沒辦法啊,換做是其他人來,我怕他們瞎指揮啊,到時候弄成了四不像,還不是你和何書記受過,下不來台呢。

跟着何大山回到村委會,推開何大棒槌辦公室的門。屋子裡煙霧繚繞,何大棒槌愁眉苦臉地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悶煙。余香皺了皺眉頭,罵道,你這是在找死嗎,抽那麼多煙幹嘛,滿屋子連個人認都快看不到了。當即走上前,一把從他嘴裡把煙搶了過來,按在煙缸里滅熄。又趕緊推開窗戶,給他通風透氣。余香見他悶着頭不開腔,忙給他重新換了一杯茶,方才坐到他身邊問道,怎麼啦?遇到什麼難題了?

何大棒槌臉色難看地瞅着余香半天不開腔,余香見他這個樣子,心裡吃緊,“你倒是說啊,悶在心裡幹啥?”“咋的哪,老公?我們是夫妻啊,你連我都不想說嗎?”

“余香,老爸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知道啊,就這事啊!我聽乾爹說了,老爸去找蘭姨求婚了。這你應該高興才是啊?”

“可我高興不起來啊,蘭姨她不同意啊!老爸在家裡發脾氣呢!”“啊,我不是聽乾爹說,她同意了啊!怎麼又反悔了?”

“關鍵點就在這啊,她說她下半輩子也沒幾天了,結不結婚都沒有什麼意義?我去她給做思想工作也做不通啊。老爸在家裡要死要活的。弄得我很頭疼啊!你說怎麼辦?”

“要不,我再讓乾媽去勸一勸?或者我去再個她做一下思想工作?”

何大棒槌嘆了一口氣道,沒用。我早已經找了大嬸去幫忙,還是被打回來了。我現在就是搞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反悔?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她在瞞着我們。

一時間,余香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良久,她還是不放棄地說道,老爸這一輩子難得點過頭,他這個心愿,我們做兒女的必須得幫他辦好。這樣,我們馬上回鎮上,再與蘭姨談一談。

何大棒槌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道,行吧,也只能這樣了。再去試一試。

入夏的老鎮,潮濕的空氣中,悶悶地發熱。白水河邊高大的老榕樹下,悠悠的清涼,引來了不少趁機躲陰的人們。石板橋上,賣餅子、賣涼粉的叫賣和吆喝聲此起彼伏。穿着花格襯衫的年輕媳婦,一手抱着餵奶的孩子,一手忙着張羅買賣。年過六旬的老爹和老媽,忙着給她打下手。

見着余香和何大棒槌走來,年輕媳婦連忙收拾了一下鼓鼓露出的白皙胸脯,將餵飽了孩子,轉手遞給了老媽。“余鎮長、何書記,你們怎麼來了?吃點涼粉,還是三絲餅子!”余香連忙迎上去,各自要了一份涼粉和三絲餅子,嚼着餅子,摻和涼粉,這種只有小鎮才能吃到的美食,一貫是余香的最愛。這家在石板橋上賣餅子,賣涼粉的人家,已經傳了好幾代。老手藝、老傳統,成了這個老鎮,不少人的鄉愁記憶。何大棒槌小時候,也最饞這一口。但那時候家裡經濟條件有限,五毛錢的涼粉餅子,幾乎是奢侈品。一年下來,能吃上七八回,都算是不錯的人家了。

這個年輕的媳婦,還是何大棒槌當年初中的同學,叫齊巧巧,是個長得很水靈的農村姑娘。原本早些年,跟着阿德他們去了沿海打工。這些年,才回到老鎮上。早些年,沒有出去打工的時候,何大棒槌還追過她好長一段時間。但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沒想到,她出去打工轉悠了一圈回來,還是嫁給了老鎮上的人家。

別看這家人,世代打餅子、賣涼粉,但卻是老鎮上少有的殷實人家。她的老公,也性何,不過是老何家下五房的人。自古幺房出長輩,按照輩分,何大棒槌還得叫他們一聲老輩子。但要讓何大棒槌叫齊巧巧為幺嬸,他還真就叫不出口。

齊巧巧也沒有想到,她轉來轉去,還是轉到了老何家。更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眨眼之間,還成了老鎮上的知名人物。每次看到余香和何大棒槌來攤子上,她都有些放不開。總是怯怯地紅着臉。她手中的那個孩子,是她生養的二孩。家裡的老大,已經在讀小學了。她原本並不想生,但耐不住丈夫和家裡的老人一而再地催促。原本她也是按了環的,意外中標,只得生了下來。

“幺嬸,幺爸還沒有回來嗎?還在外面打工?”余香一邊咬着餅子,一邊問道。齊巧巧連忙擺了擺手道,余鎮長你快別這麼喊,你就叫我巧巧姐好了,我們不按他們老何家的輩分來,我們各叫各啊!她的公婆也呵呵笑道,對的,余鎮長,你們都是年輕人,各叫各的,喊得才親切。齊巧巧曖昧地看了何大棒槌一眼道,我和何書記還是初中同學呢,你要這麼喊,你讓我們倆個老同學今後都不敢交往了。

余香偷偷地擰了何大棒槌腰間的嫩肉,咯咯地笑道,那哪裡行啊,老祖宗留下的老規矩,我們還得遵守呢。這要是傳出去,還不被人笑話啊。是這個理吧,老公?

何大棒槌只得咬着牙,忍着疼痛,一邊抱着餅子猛啃,一邊臉色難堪地連連點頭。

齊巧巧見他也這麼說,不由地有些失望。

吃完餅子和涼粉,余香打了一個飽嗝,滿足地說道,還是老手藝好,吃得帶勁。齊巧巧見她這麼說,當即高興地問道,吃好了嗎,要不再來點?余香連忙擺了擺手道,飽了飽了,不能再吃了。再這麼吃下去,又得長肉了。齊巧巧晃了晃腰肢,前凸後翹的身材,晃得何大棒槌連忙躲開了眼睛。“你看我,每天都這樣!哪裡會長肉哦!”余香咯咯地笑道,哪能跟你比啊,你是一個人吃,兩個人消耗。我可不能跟你比。

“對了,幺嬸!蘭姨怎麼不開門做生意啊?你知道她去了哪裡嗎?”余香不經意地指了指石板橋盡頭上那一間掛着“蘭花便民服務點”牌子的小商鋪問道。

齊巧巧看了看對面緊閉着的小商鋪,詫異地看着何大棒槌問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知道啥?”

余香和何大棒槌聽了她的話,心裡莫名地緊張了起來。“蘭花姐病了!去縣城看病去了!”

“啥?病了!什麼病?”

何大棒槌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連忙問道。齊巧巧被他驟然抓住手,慌忙掙脫道,你放開我!大傢伙都看着呢!何大棒槌見自己莽撞了,連忙放開她。余香也沒在意,她知道何大棒槌心裡着急。連忙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啊,嚴重嗎?

齊巧巧的公婆嘆了一口氣道,蘭花一直的身體都不太好。前些天,在社區體檢的時候,說是肺部查出了什麼東西,醫生讓她去縣醫院做了進一步診斷。回來後,她的門就一直關着。

何大棒槌聽完他們的話,一把拉起余香,臉色發白地就往停車的地方跑。連錢都沒有來得及給。余香連忙對齊巧巧說道,幺嬸,等我們回來給你補上。齊巧巧笑道,都是親戚處,還給啥錢!你們趕緊去,興許現在她還在縣醫院呢!

何大棒槌開着車,連忙跑回了村子,將老扛把子拽起就走。“你幹啥啊,給老子放手!”何大棒槌一把將他塞進了車裡。余香連忙對他說道,爸,我們得抓緊去縣醫院,蘭姨病了!“啊!”老扛把子一下子慌了神,連忙催促何大棒槌趕緊開車。“爸,你也不要太着急!老年人年紀大了,總有身體不適的時候。”老扛把子黑着臉,喃喃自語道,難怪我這些天,心裡總是跳得慌。

來到縣醫院,余香帶着他們,找到了導醫,在導醫的幫助下,找到了蘭姨住院科室。老扛把子飛一般地衝上了樓。余香和何大棒槌連忙追了上去。來到肺科,老扛把子突然緊張地放慢了腳步。何大棒槌連忙上去攙扶着他,“老爸,你別瞎想!興許,沒那麼嚴重!”

老扛把子哆嗦着嘴唇,緊緊地拽着他的手。走進病房,看着消瘦的蘭姨穿着病員服,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老扛把子的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他放開何大棒槌的手,艱難地走到她的床前。

蘭花聽見了他們的腳步聲,翻過身來,看見是他,愣了一下。眼眶也瞬間紅了起來,眼淚婆娑地看着他。她使勁地張了張嘴,卻被堵在喉嚨里咕咕作響。老扛把子連忙衝上去一把抱住她。她微微掙扎了一下,抱着他的腦袋,嗚嗚地哭了起來。“延平哥!我不想死啊,我想嫁給你!”

“延平哥!”

“嗚嗚嗚”

“蘭花,哥知道!哥都知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