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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商多年,鮮於仲通早已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格,雖說如今驟然顯貴,可也不敢得意忘形。

聽完楊國忠此言,鮮於仲通難免疑惑:“下官不明,望大人指點。”

“嗯,京兆府有一個名為羅希奭的法曹,鮮於兄知道此人嗎?”楊國忠卻不明言,畢竟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話不說清,先讓鮮於仲通沖在前面,即便出事也能有個緩衝。

“下官知道。外人常以‘吉網羅鉗’來喻說二人,羅希奭就是其中的‘羅鉗’了。聽說那羅希奭手段毒辣,人聞其名就聞風喪膽。”鮮於仲通的生意能做到這等規模,少不了結交官宦,官場上的事不知道的很少。

“不錯,就是此人。”楊國忠淡淡點頭,復又問:“吉溫與羅希奭聞名天下,鮮於兄知道他們得何人授意嗎?”

“聽說此二人早年皆為李右相門客,他們能夠發跡如此,想來李右相脫不了干係。”鮮於仲通思慮片刻後答道。

楊國忠聞言贊道:“鮮於兄果然訊息通暢,雖僻處蜀中,對朝野之事皆在掌握之中。不錯,吉溫與羅希奭一前一後任京兆府法曹,此職雖微,卻能掌京中刑獄之事。李林甫這些年來恃此二人,辦了許多大案啊。”

“下官在蜀中,也知皇甫惟明和李適之案皆由此二人所辦。”鮮於仲通答道。

楊國忠冷笑道:“哼,李林甫通過此二人控制京中刑獄之事,御史台更是早被其滲透乾淨。他若想興大獄,不過在其一念之間。”

“楊大人何出此言?”鮮於仲通微驚,小心問道:“下官聽說,李右相其實待楊大人甚為關愛。”

“甚為關愛?”楊國忠說到這裡,便是一臉憤然。

拍馬屁這種事楊國忠早已練得爐火純青,除了盡心巴結宮內的貴妃和皇帝外,政事堂的三位宰相更是重點關照對象。

奈何三人雖忌憚楊國忠與貴妃的關係不至刁難外,對於他的奉承也只是點到即止,在被陳.希烈接納之前,楊國忠這人可入不了宰相的法眼。

如果僅此也就罷了,可李林甫也是從市井間一步步爬上來的,可謂對楊國忠的品性、招數瞭若指掌,楊國忠時不時的小心思幾乎每每都被李林甫點破,弄得他好沒面子。

尤其楊國忠又在戶部做事,每天都要面對王鉷這個上司,那王鉷也不是個善茬,眼見楊國忠時不時在李林甫面前搖尾乞憐,心中膩歪的同時免不了也有些許危機感。於是,平常做事總免不了藉機挑刺,弄得楊國忠經常灰頭土臉。

其實李林甫身為權傾朝野多年的宰相,哪會刻意去針對他楊國忠這麼個小角色,哪怕他是貴妃娘娘的本家。

連李隆基尚且需要忌憚他楊國忠,楊玉環這麼個女人在李林甫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也就是楊國忠驟然顯貴,覺得自己算個人物,加之野心日盛,自我感覺膨脹了許多,連帶着王鉷的刁難也被楊國忠一併算到了李林甫的頭上。

鮮於仲通畢竟浸淫江湖多年,對人間鬼蜮之事最為明曉。他一轉念間,很快知悉了楊國忠的心意,遂決然說道:“下官既為京兆少尹,即為羅希奭的上官。下官入職之後,慢慢尋出羅希奭的不妥之處,想法將其貶斥就是。”

楊國忠搖搖頭,說道:“李林甫知道鮮於兄為國忠恩人,若鮮於兄將羅希奭貶斥,那李林甫定然遷怒至國忠身上。鮮於兄,那李林甫為相十餘年,可謂枝繁葉茂,我們若公然與其相抗,那是得不到好處的。”

鮮於仲通想不到楊國忠入京數年,彷彿脫胎換骨,成為一個嶄新的人兒,心中就在那裡感嘆不已。

楊國忠沉默片刻,方緩緩言道:“鮮於兄入職後,須大說羅希奭的好話,我再在皇帝面前吹吹風,想法升一下羅希奭的秩級,將其調出京兆府最好。”

為調某人關鍵崗位,對其明升暗降,這也是楊國忠從李林甫那裡學到的本事。

楊國忠知道吉羅希奭實為李林甫麾下最得力的馬仔之一。吉溫那裡楊國忠一直在接觸,發現此人對李林甫其實算不上忠心耿耿,若將羅希奭再調到一個無關緊要的職位,則可除去李林甫的兩個得力爪牙。

至於王鉷,楊國忠與其同在戶部,只要用心,總會找到機會。

初生牛犢不怕虎,何況楊國忠自認乃是乳虎嘯山林,至今為止的成功也讓他覺得朝堂上的爭鬥也不過如此,和街面混混之間的交鋒相比也高明不到哪去。

李林甫一生最會算計人,他沒有想到,在他眼中無關緊要的楊國忠已在暗中默默算計他了。

“那此次的科考弊案……”鮮於仲通等了片刻後,還是開口問道:“下官該如何應對?”

其實這才是鮮於仲通今天最想知道的東西,楊國忠談的那些他雖能理解,可昨天之前還只是個商人的他真心覺得算計當朝宰相的事離自己太遠了……

“這就是我說的機會了!”楊國忠露出神秘的微笑,緩緩道:“你是京兆府少尹,又是剛就職,查案這種事自然要讓手下人具體去辦。”

“大人的意思……”鮮於仲通也是個機靈人,立即便明白過來:“下官讓羅希奭去辦此案?”

楊國忠答道:“這是欽命要案,聖上指定了你,你自然推脫不掉,然你畢竟從未接觸過刑名,案子定然要讓手下人去查。”

“羅希奭辦過不少大案,不僅朝野聞名,聖上也是知道的,你讓他去查案,朝野上下到哪都說得過去……”

楊國忠擔心鮮於仲通從未進過官場,對官場上的道道不甚清楚,也就耐着性子與他分說。

“羅希奭是李林甫的人,這一點朝野皆知,讓他去辦案,無論結果如何,旁人都免不了聯繫到李林甫身上。”

“這次的案子並不好辦!”

楊國忠趁着這兩天也算把學子鬧事的緣由打聽清楚了,他沒上過幾天學,分不清雷同和抄襲到底怎麼回事。

然而學子們不滿意,世家門閥又不肯鬆口,這個矛盾不解決,這案子無論查成什麼樣都不可能了結。

既然已經清楚皇帝在利用自己衝擊朝堂現有的勢力,又明確指定讓鮮於仲通去查這個案子,楊國忠豈會不知皇帝想讓自己站在世家門閥的對立面?

對於世家門閥的恐怖,從市井之中走上來的楊國忠可沒有直觀的映像,想着自己連皇帝都算計過,宰相也不過如此,幾個土財主又算得了什麼?

“關鍵你要讓學子們不再鬧下去……”然而楊國忠畢竟不是當年那個潑皮混混,也學會了謹慎小心。

“讓羅希奭沖在前頭,出了事李林甫就不可能無動於衷,那些得了好處的豪門子弟若不想重考,便會想法設法去安撫那些鬧事的學子……”

“你只要記住一點!”楊國忠強調道:“你只是查案,其他的一概不管,學子也好,世家豪門也罷,不要想着去討好誰,不偏不倚的態度要拿出來,要讓聖上看到……”

不得不說,楊國忠雖然沒有官場老油條那般的和稀泥手段,也沒有和世家門閥見招拆招的本事,然而在把握皇帝心思,如何討好皇帝一事上,還是有着獨到見解的。

不管案子查成什麼樣,甚至不管案子能不能查下去,只要能讓皇帝看到自己在真心辦事就行。

鮮於仲通聽了一大堆,從來沒混過官場的他一直聽得雲山霧繞,直到如今這才明白了關鍵。

“下官曉得了!”

楊國忠這裡在排兵布陣的時候,長安城裡的學子們也不曾消停。

朝廷雖然下了嚴查的旨意,然而辦案的主官卻還沒到位,案子也就一直沒動靜。這兩日里,學子們的情緒一直沒有穩定下來,可是畢竟不如放榜那天群情激動,堵着宮門鬧事這樣的壯舉雖還有人在提,但終究不敢再做了。

往年放榜之後,沒考中的學子多半陸續回鄉,今年出了這檔子事,沒看到結果之前總還有個希望,也就沒人肯就此回去。

學子們大串聯的時候,許辰卻在院門前徘徊不定,腳步一直不曾邁出。

那日去見老師,徐番除了關心幾句外也沒多提,留許辰吃了飯後便又忙碌去了。

師徒兩個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沒有說的必要。

情分這種東西最受不得拷問,一絲一毫都會消磨這份師徒之情。

若說情分,當然是有的,雖說當初自己拜師的時候沒安好心,但一直也來徐番從來沒有背棄師長之名。

在這樣的年代裡,他沒有對自己的事過多盤問,反倒一直都盡到了師長的責任。

若還說無情,也未免太無情了。

眼下唯一讓許辰無法取捨的,也就只剩對面那位和曾經極度相似的少女了……

有不想把這幫少年牽扯進去,獨自面對危險的心思,目前擔心不過是如何才能讓那些人只把目光對準自己以及自己該如何招架罷了。

自己有什麼,他們想要什麼,他們能不能滿意,自己又該付出些什麼……

這些都還有時間去想。

可對面那位少女,到底要不要將其牽扯進來呢?

相濡以沫都只是一種美好的期望,何況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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