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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日,九月份的第一個旬假。

豫章郡太守王冼設宴,邀請函發遍了整個豫章郡內的大小官吏,名門世家。用的卻是詩會的名頭,更是號稱今年豫章一郡的科舉推薦名額將從此次詩會中產生,而設宴的地點恰恰就是幾十年前滕王李元嬰修建的滕王閣。

當然了,這樣的請柬徐番這裡也有一張,而每個收到請帖的人都可以攜帶一人參加。徐番這裡自然就是許辰被拉了壯丁,正巧許辰也想着利用這個機會去實施一個新的計劃,一個能賺很多很多錢的計劃!

宴會傍晚才開始,下午的時候,桃苑,徐番住處。

徐番特意打扮了一下,褪去萬年不變的粗布衣衫,換上了一件青綠色的絲綢長衫,腰間別了一根翠綠的玉帶,腳上穿的也是綠色的鞋子,竟然連髮髻上插着的也是一根翡翠的發簪,真的……就差一頂帽子了!

看見老師這番騷包打扮的許辰直接就沉默了……

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老師,您……真有錢!”

徐番瞥了許辰一眼,淡淡的說道:“為師也是世家子。”

“還真沒看出來……”許辰訕訕的笑道。

“你怎麼還不去換衣服啊!”徐番也懶得跟這疲懶的大弟子瞎扯,看了看依舊是一身青衫的許辰,說道。

“老師,我這樣挺好的!”許辰喃喃道。

“不行!哪有老師穿綢子,弟子披麻衣的道理?趕緊去換!”徐番板著臉說道。

知道老師這是要自己幫着撐場面,許辰無奈的搖頭,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走哪去啊!為師這都給你準備好了!”徐番指了指身旁桌子上的一疊衣服說道。

許辰看了一眼那同樣綠油油的衣服,使勁的搖了搖頭,說道:“別!我有衣服!”

說完,許辰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後便一身白衣的出現了,沒辦法,既然老師一身綠,許辰只能一身白了。

徐番望見一身白衣的許辰,忽然覺得眼前一亮!許辰算不上帥哥,但也算的上眉清目秀的,尤其是一雙深邃或者說是滄桑的眼睛,讓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銳變了,配上這身衣服倒真有點溫潤如玉的味道。

只是這顏色依舊讓徐番皺了皺眉頭,今天這是宴會,大喜的日子,穿這身也太那……

不過徐番轉念又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隨後便拉着許辰走了。

感覺到老師笑容的許辰明顯有些遲疑,只是還來不及想原因,便被老師拉走了。

桃苑離滕王閣其實很近,還不到三里地,可是今天的徐老師卻彷彿要將騷包進行到底了。等到徐番拉着許辰來到門口時,門口正停着一輛牛車。

兩晉傳下來的風俗,上層的士族們出行都偏好牛車,雖然沒有馬車快,但卻比馬車要來的平穩,當然更主要的是,牛更貴!

一頭健壯的黃牛拉着一輛彩車,牛身上也被塗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徐番拉着徒弟上了牛車,遂吩咐車夫啟程。

短短的三里路,牛車走得很慢,車上的帘子也被拉開,徐番在車內正襟危坐,還不時的擺出一些沉思的架勢。

許辰偏着頭看了看一路上同樣緩緩前行的人群和車流,立馬便明白過來老師的用意,作為好徒弟的許辰自然要演好這個襯托的角色。

於是許辰也立刻端正地坐好,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振振有詞,竟然還不時地向老師問上幾個問題。

徐番見徒弟這麼上道,欣慰的點頭,同時做出一副嚴師的模樣來教訓着不聽話的許辰,許辰自然也是一副悻悻的樣子接受老師的教育。

車內的二人完美地演繹着,很快,觀眾就來了。

“徐兄,竟連趕路都不忘了對弟子的教導,為師之道如此,實在是讓我等汗顏啊!”路邊的一輛牛車向著徐番這邊靠了過來,車上的一個男子尚在遠處便已出聲招呼道。

“黃老弟這是在取笑為兄嗎?”徐番一聽聲音便知來人是誰。

“哈哈,豈敢!豈敢!”來人哈哈的笑了一聲。

來的這個人便是黃家的家主黃憲,許辰不明白的是,兩邊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了,平時說起話來也挺隨意的啊!可是偏偏今天卻依舊客客氣氣的打着招呼,寒暄着,後來竟然還“之乎者也”的掉起書袋來,聽的許辰一陣惡寒。

許辰猜測這可能是在今天這種場合下應該保留的一些禮節,沒看見黃憲也是正襟危坐在牛車裡,同時帘子拉的高高的嗎?既然是自己不懂的東西,那還是接着裝懂比較好!

於是許辰也一臉微笑的在旁邊坐着,擺出一副用心傾聽長輩言語的模樣來。哪知許辰的這番表現看在兩人眼中卻又對許辰的身世起了一些別樣的猜測。

就這樣,兩輛牛車並行着,中間卻又矜持的保持着一些距離,三里地真的不長,哪怕再怎麼放慢速度,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滕王閣前,太守署衙的衛兵們早已在樓閣周圍用帷幔圍成了一個圈,帷幔內的草地上也奢侈的用地毯鋪了一遍,地毯上鋪的則是精緻的榻榻米和黃梨木的案幾,案几上則擺滿了酒水瓜果,場內還有一隊隊川流不息的侍女。

入口處,衛兵們設立一個小的關卡,擺了幾張案幾,幾個衣着華麗的署衙官吏們正在案几旁查收着請柬。

牛車在距離入口三丈多的地方停了下來,車夫們徑直駕着車走了,剩下的路自然需要客人們人步行過去。

徐番師徒下了牛車,旁邊的黃憲也是如此,所有在此下車的客人們相互之間作了一揖,卻也沒有靠近,依舊矜持的保持着距離向出口處走去。

許辰暗暗觀察了下,發現同一時段下車的人在走向入口的這短短一段路上,相互之間似乎保持着一種奇特的規律,再看了片刻後,許辰猜測那應該是地位和身份的差別。許辰被老師拉走之後,發現後面竟依然還有着人在原地等候着,直到認為合適的人走後才會動身,而後面的人也理所當然的依舊等待着。

真是默契的階級劃分啊!恐怕收到請柬後的人,來此的先後順序也是不一樣的吧。“萬惡的封建社會啊!”許辰在心裡感慨一下,隨即又心安理得的跟着老師走了進去。

果然,一進入帷幔後便發現,滕王閣外的空地上已經坐滿了人,應該都是早來的客人們,人雖多,聲音也很雜亂,卻也沒有那種沸反盈天的喧鬧,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矜持着低聲細語着。

唐代的宴會自然不會這麼沉悶,只是如今宴會還沒有開始,身旁絡繹不絕的走過的又都是達官顯貴,如此情形下坐在外面的中下級官吏們又怎會現在就開始放浪形骸呢?

許辰跟着老師往滕王閣內走去,滕王閣內也擺着幾排的案幾,落座的自然也是豫章郡內最頂層的一些人。許辰跟着老師來到最前面的一圈位子落座,坐下後,許辰習慣性的用眼角餘光觀察了一遍周邊的環境。

周邊的人有認識的,但大多是不認識的,而這些人也多數在看着許辰,感受到周遭這些異樣的眼光,許辰忽然間明白老師剛才的那個笑容是什麼意思了。

在周圍這些五顏六色的衣着中,許辰這一身白,實在是太耀眼了!

這下不好了!雖說的確打算在今晚露一手,但許辰也不想從一開始就成為焦點啊!老師明明預料到這種情形卻特意不說,看來也是存着想讓自家弟子露一手的打算,可是這和咱許公子低調的風格不符啊。!

明白過來的許辰卻也沒有低下頭去裝縮頭烏龜,既然已經這樣了,多餘的動作只會讓人更加註意你,於是許辰只好面帶微笑靜靜的坐在那裡,雙眼直視前方,彷彿在關注着什麼,其實卻沒有任何的焦點。

漸漸的,賓客們大多來齊了,徐番他們身旁的座位也坐滿了人,最上首的地方擺着三個案幾。段璋去職後,朝廷又給新派了一個長史,只是如今新任長史尚在路中,是不可能趕上這場盛宴了。所以最終落座上首的便是太守王冼,別駕韓崗以及司馬賈崴三人。

三人落座之後也就意味着所有賓客都已入座,今晚來的人很多,豫章各大世家的家主們大多悉數到場,身邊也多數跟着一個年青人,想來也是帶出來見見世面的自家晚輩。

雖然王冼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到場的各家家主還有各級官吏們卻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太守王冼眼見眾人到齊,便拿起手中茶盞,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做出一副要說話的模樣。

一直在留心着他的閣內眾人,見狀後便立刻停下了各自的輕聲細語,很快閣內的寂靜便傳到了閣外,整個場地剎那間便安靜了下來。

王冼見眾人安靜了便開口說道:“今日旬假,本官一時興起,邀了諸位來此一敘,叨擾之處,還望諸位海涵。”說著王冼拿起酒杯,滿上後,對着眾人環了一個揖,遂說道:“本官在此先自罰三杯!”

說完,王冼便灌了三杯酒,眾人見太守大人如此作為,臉上笑了笑,同時露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冒失的出言說什麼“太守大人客氣了,我們不怪你!”之類的傻話。

在這種大場合上,開口說話的順序也被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遵守着。

“今晚本官邀請諸位前來,為的是以詩會友,也是為了考較下今日前來的,各位本郡的俊傑們,也為明年朝廷的科考選出咱們豫章郡的考生來。”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王冼是一開始就把自己今日的目的說了出來。

只是,一場科考選拔詩會而已,為何要遍邀全郡的官吏士紳前來,個中緣由恐怕就不足為外人道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