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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郁講話間,已舉着火把走近稷無霜幾步之內。紫契怕突生險情,緊緊跟隨邵郁,手握銀針,預備隨時防範。

“瀟九兒。”這三個字如同從稷無霜齒縫中擠出來的一般:“這個叛徒,竟出賣了我鳳觴閣,出賣了我!她熟知我鳳觴閣進出口令,哪裡守備薄弱,亦是了如指掌。她消失之前,還偷走了衍姬的楓雲令,復歸時又拿了衍姬的令出現,閣眾只認楓雲令,便如此被蒙蔽,放進了這匹狼!”

“等等!”邵郁攔住他,蹙眉問:“消失?你說她消失?難道不是你派人將她沉湖處死的?她此次回來,難道不是攜恨報復?”

“我並未將她沉湖!”稷無霜情緒忽亢激起來,刺了雀翎的半張臉青筋暴栗:“何來如此污衊!前些日子瀟九兒外出執行閣務,頻繁晚歸誤了宵禁時辰,衍姬身為護法不能徇私。

依照閣律,是教訓過她。不過就是杖責而已,並無非人虐待!何來怨恨!倒是她,最後一次毛遂自薦,再次出去執行閣務戴罪立功,自此音信全無,整個人如同蒸發一般!

我鳳觴閣內眾教眾還派人四處找尋過,有楓雲印跡為證,並非我故意捏造!況且鳳觴閣向來賞罰分明。

即便有閣眾犯重罪,需要逐出閣門,亦只是費去武功修為,收回楓雲令而已。如何能走將人沉湖溺斃如此陰狠的法子!若果真如此,我鳳觴閣如何屹立數代不倒!早被人視作邪門歪道討伐殆盡了!”

邵郁扭頭與紫契對視良久,從對方眼睛裡看出個中疑惑。

那瀟九兒先是在春樓里潛伏良久,後伺機殺了黑尋,二人身上皆有楓雲令,瀟九兒離奇被人沉湖,被紫契救起審訊幾日,又離奇被人救走,後消失在劍谷附近,再次出現卻是攜人血洗鳳觴閣。

一連串軌跡,着實詭異。背後似乎有着一隻手,在以她為棋,於砭人刺目的棋盤中,撼放棋子製造混亂攪起漩渦巨浪。

“你可知她暗中投靠了誰?難道是楚芮?”邵郁問:“她如此忘恩負義公開叛閣,甚至聯合外人滅了你的鳳觴閣,你總該知道她為何如此。”

“我並不知。”稷無霜道:“上次我出現在馮府,與將軍第一次交鋒,卻並非是作為馮府的爪牙在護院。

而是馮馬派人告知我,他調查出來,搶了我鳳觴閣閣內寶物玲瓏焚的逆賊,與要去馮府偷盜官印的人,為同一人,是以才提前埋伏,不曾想彼時卻誤傷了將軍。”

邵郁此時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次如此輕易而退,她當時就有疑惑,稷無霜在場卻未動手,若是他使出玄世武功強行阻擊,怕是那次在馮府,她便不是只傷一條手臂那麼簡單。

“那麼玲瓏焚你是否找到了?”邵郁問:“還有,你可願意說出,鳳觴閣為何會與胡寶兒一個邊夷郡主攪合在一起?莫非,鳳觴閣背後的主子,就是她?”

稷無霜兩片唇才開啟,只來得及道一個“不”字,便有一羽帶血飛鏢極速打來,電光火石間紫契摟着邵郁一個就地滾去一旁,那飛鏢破風釘在稷無霜喉側的牆壁上,鏢尾純黑穗子晃動劇烈,帶着驚人肅殺。

如此就是警告了。

──不可多講。

“稷無霜,你還說這裡沒有埋伏!”紫契揮出腰間軟劍,伸手去拉邵郁,劍指正在查看鏢尾的稷無霜:“郁兒,我們走!再不走來不及了!這是確確實實隔牆有耳了。”

“我不走。”邵郁狠狠推了一把紫契,竟把人推出五步之外:“你快走!我知道憑你的武功闖出這裡不在話下!你本就置身事外,他們抓你沒用,亦不會對你下達追殺令!快走!”

“我如何能丟下你獨自面對險情!”紫契一張臉被氣得慘白。

說好一起面對,稍有事情便第一個想要她自己獨自犯險。如此更加說明,她心裡根本沒有他的位置。

他與楚岸在邵郁心目中的份量,如此對比十分明顯,如同雲泥之異,難跨鴻溝。

她可為她的三哥隻身犯險,卻連同患難的半分機會都不願給他。

“走啊!”邵郁卻是兩個翻滾,摸出長靴匕首抵在稷無霜喉間:“快走!”

匕首上,篆體“岸”字醒目無比,如白芒閃瞎刺目。

紫契眼尖瞧見,心如刀攪更甚。

身體更是如同焊住一般,一雙手早已握成拳狀,掌心銀針刺進皮肉,鮮血滴滴墜地,人亦有些微微顫抖。

“走!”邵郁眼角淚光閃爍:“紫家只剩你一個男丁了!紫契哥哥!你還要我邵家欠你多少!難道還要搭上你么!別讓我再次愧對紫家列祖列宗!走!”

紫契腳底如何能拔動一分,低垂下頭,眼淚順着側頰滾落而下。

屋外忽起震天殺聲,刀劍金石相撞聲音清晰刺耳如雷。

邵郁眼見勸說無用,把心一橫,扭頭看向稷無霜:“你不是說這裡有暗門密室么!你的閣堡你最清楚。還不帶我進去!難道我們要一起等死!”

稷無霜幾乎與紫契同時出聲。

稷無霜訝然問道:“你肯信我沒有設埋伏?”

紫契嚎聲嘶啞:“──郁兒,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別廢話!”邵郁對着稷無霜含淚吼道:“快乾!馬上打開!”

地上忽開了一個圓形的洞,石門一個開合,眨眼間邵郁早與稷無霜掉進地板暗門,再合上時地面竟毫無痕迹。

“郁兒!郁兒!”紫契極速跑過去,跪在地上瘋狂亂摸,幾乎把現場每處地板、牆壁能摸的地方都摸遍了,地面毫無反應。

“郁兒!郁兒!你為何對我,對自己這麼狠!”

淚珠順着面頰滾滾滑落,落在紫契手背、地板上。喉嚨深處,擠出悶悶嗚咽,悲鳴垂死一般。

此時漫天悔意充盈他的腦際,他就不該答應邵郁此行,而是應該直接敲暈她,連夜拖去西北軍營,邵翎三番五次飛來傳書邊境頻繁有人滋擾生亂,早就在催人回去。

是他,太過慣着她了。

轉念一想,拖走了又該如何?不在楚岸身邊都能把近旁高手一一調走,為湘安王鞍前馬後調用。

她心裡想的,永遠第一個都是她的三哥。

半晌,他狠狠抬袖擦眼淚,只能回去找幫手,眼前別無他法。

才小心繞過拱門,卻見院內早已殺成一片,刀身白進紅出,處處滿眼猩紅,草葉如被血潑,在月光暈染下彷彿魔鬼在猙獰。

紫契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