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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你個頭,等下/滾去王爺府里領罰──”一個康平王府家將惡狠狠道,“眼睛長到鼻孔里去了的東西。光會出氣不會看。要眼睛幹什麼用!”

馮懲之忙道:“是是是。”

家將:“瞧把王爺給潑的,你們水多是么?亂潑是么?回去罰你們闔府上下一個月不許用水。”

馮懲之:“是是是。”

家將:“月例俸祿下來了亦不許拿來換水,換一次罰你一次。狠狠罰!叫你們闔府上下再看見水都能雙腿打顫。”

馮懲之:“是是是。”

家將:“水是衣食父母,種地度日都離不了它。你們卻拿來澆人,連看都不看,澆的還是親王。你還是十五年前的榜眼么?我看你就是十五年前的棒槌。”

馮懲之:“”

此番是萬萬不能是是是了。

再喊是,那豈不就是棒槌了么?且還是十五年前的棒槌,可這,榜眼還是先皇封的,若是再喊是是是,被有心之人拿捏住,可就是有大不敬之嫌。

馮懲之眨了眨渾濁的眼睛,狠狠將這“委屈”咽進肚裡。

“──阿嚏!別抹了!反正都濕透了!”楚淞推開侍女的帕子:“回府,晦氣!”

康平王簡直氣得牙癢:如此狼狽模樣趕去康平王面前,楚岸還不笑掉牙?

一行人偷偷摸摸來,氣勢洶洶回去,大氅翻飛,佩刀寒光閃閃,馮懲之偷摸抹了下額頭冷──

好險。

“大,大人。”先前那個頭目戰戰兢兢:“還,還繼續搜么?”

周圍一圈住客視線看過來,眼神殷殷,“大人搜歸搜,能否放了我們?疑似逆賊已然揚長而去,是否我們也可洗刷嫌疑。”

噴嚏聲呵手跺腳聲此起彼伏。當真是冷啊。

“看什麼看?放什麼放?那是康平王,不是什麼逆賊。眼睛瞎了耳朵聾了是么?全部押走!”

馮懲之訓完眾人,兇狠踹倒那蠢貨頭目:“你,連當今康平王都不認得,衝撞王駕,論罪羈押,把他押下去。”

一陣亂亂鬨哄之後,馮懲之眼底有狠意:“繼續搜,先抄那個迎客來!把後門都護住!連只蒼蠅都不可放過!”

做了這半晌戲,目的就是為那迎客來客棧。能不能在康平王處討到好處,就看這場硬戰了。

“王爺,馮懲之請您出去。”左摯在門外輕道。

“那下官就告退了。”宣壹將先前一二彙報完畢,拱手退下,祝恤緯跟他一起出了門。

“終於來了。”楚岸冷冷起身,正了正衣冠束帶,“比我預想慢了許多。茶都喝完兩壺,只怕完事天都亮了。眼皮都要打架。”

左摯跟在身後:“着實是慢了些,馮懲之這是打鐵都趕不上趁熱,吃梗都趕不上熱的。要說叫人當槍用當了出頭鳥,也是把笨槍。”

楚岸幽幽扭頭。

左摯臉色有變,趕忙躬身,“王爺,屬下自知失言了,認罰。”

楚岸頓了只眨眼片刻,方笑了,“說的沒錯。有賞。”

左摯:“”狠狠擦汗。

好險。

還當馬匹拍錯了位置。

街外哆哆嗦嗦站滿了人,兵士左右嚴嚴實實圍繞一圈,火把找天,迎客來掌柜一臉苦相。

怎就料定自己這店住了反賊,往後生意做還不做,經此一鬧,誰還敢住店。

想起來都要愁死。

“深夜叨擾。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馮懲之先禮後兵,語氣尚算恭敬。

“大人嚷嚷着在捉反賊?反賊在何處?”楚岸懶得與他周旋費嘴皮子,直接了當挑明。

“大人!大人!便是這些人中的這位俊俏後生讓我做的!他說急要這個東西,急等着穿,黑燈熬油都要給他加出來!”

人群中,劉大豪粗聲粗氣,從一幫軍士中擠出來,聲情憤憤,煞有介事。

楚岸狠狠皺眉,他記得邵郁講過,那龍袍便是衍姬易容成瀟九兒,從這劉大豪、名字頗為天雷滾滾的人手中掉包得來,居然夥同一個無恥縣丞出來污衊他。此番,就莫要怪他對無辜百姓也照抓照辦不誤。

“怎樣的衣裳?還急着穿?這麼急,又該是什麼衣裳啊?”人群中有膽大一些的,腦袋湊過來問,“難不成是洞房花燭夜要穿的喜袍?不穿喜袍新娘子便不叫進洞房?”

人群中頓時一頓暴笑。

“不是喜袍,不是喜袍,是龍袍啊!”

那劉大豪嗓門頗高,怎恁不怕震破別人耳膜,聲怕別人聽不清。

周圍人頓時唏噓一片,中途從被窩薅出來,任誰都不能有好臉色,這下聽到龍袍二字,更是忍不住要議論一二。

這是要謀反這是!不得了!

找了半天反賊,沒成想卻是這新發配來的王爺?

“放肆!怎可滿口胡言。”左摯上前,“我家王爺連你姓甚名誰都不清楚,如何能在幾日前便吩咐你做什麼針線!再不後退,耽誤王爺與馮大人議事,當心將你視為鬧事刁民抓起來。”

“就是,就是,這破綻太明顯了。”人群中有人極為聲,“若這是龍袍,那人一開始為何接?既接了,那必然是再三囑咐不得公佈於眾的密事,那又為何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

“這說不過去,太矛盾了。”接話的人不少,“要被揭發,也不該是這個場合。”

“說句大不敬的話,若真是這位王爺要做,也不該是王爺親自出面,再怎麼也該是吩咐底下人去做,這話語中疏漏太多了,經不起推敲啊。”

“且方才不是在找反賊么?現下反賊不找了?”

“”

如此種種,每落地一句,劉大毫的臉色菜一分。

“你既說是湘安王指使你做的,可有證據?”祝恤緯站出來,在鼎沸的熱議中補了一句,“若沒有證據,胡亂栽贓親王,視同謀反,以謀反罪論處。”

祝恤維想起來,在屋內見過的殘缺龍袍衣料雖只有一角,做工卻極為精細,想來費了不少時日。但不知背後之人準備了幾件,湘安王雖燒了一件,保不齊人家有後手。

現下,倉促之中便被馮懲之捅了出來,可見背後之人着實坐不住了。

祝恤緯方講過“視同謀反”四個字,劉大毫縮了一下脖子,馮懲之眉心猛跳了一下。

“馮大人,此事你怎麼看?”楚岸扭頭問馮懲之。

“這。”馮懲之故作為難:“王爺的事情下官不好做評論,為闢謠,王爺還是隨我走一趟公堂為好。滋事體大,下官官職卑微,不夠資格審問王爺。已分派人通知太傅大人,另外駐守在此地的守軍,想來馬上就到。可能要委屈王爺跟本官回衙門,明日啟程前往三法司。王爺有話,還請去那裡說罷。”

“你!馮縣丞!”左摯驚道:“大膽!莫須有的事情,連真假都尚未辨明,你竟然私下通知這個通知那個,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授的權!你如何能亂扣帽子給王爺。

“是不是亂扣帽子,王爺請自證清白。下官只是秉公辦事。”

馮懲之總算露出狐狸尾巴,表情換上陰狠。

“來人,全部拿下!別讓反賊跑了!”

鼻青臉腫的頭目總算找到立功機會,嗓門恁大。

“我看誰敢!這可是湘安王!不是你們隨便安罪名的草莽村夫!”

左摯舉劍,護在楚岸身前,一眾單薄的親王護衛跟着左摯一起拔劍,與馮懲之帶來的那些兵衛刀戟對在一處。

現場立刻劍拔弩張起來。

宣壹、肖一嵐在暗處看的着急,王爺怎的還不給信號叫衝過去?難不成真要等到去劫獄?到時候污衊謀反加越獄,罪名怕是更洗不清。

“拿證據來!”左摯大喊:“憑你一介縣官,一張嘴說誣陷親王謀反便誣陷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那劉大豪迫不及待打開箱子,“證據在這兒在這兒!”

眾人都伸長脖子看。

祝恤緯回頭與楚岸對視,雖距離遠些看不清,那金線閃閃,龍紋吐納,到底還是能分辨出來。

楚岸亦狠狠皺眉。

一時塵沙漫漫,馬蹄與戰靴聲音鏗鏘。眾人問聲哄亂着,齊唰唰回頭看。為首之人端坐於高頭大馬,眉眼與楚岸頗有五分相似。

楚岸臉上溢出冷意。

很好,永王千呼萬喚始出來,來得真巧,來得真妙,只怕現下想不熱鬧都難。

祝恤緯悄悄退後三步,站到楚岸耳旁,“這是永王還是康平王?”

“永王。”楚岸聲音冷的像冰:“他來的倒巧。後頭那些御林軍,是落月鎮最精銳的兵力。這是有備而來?莫非是怕我反抗逃走?”

“準備得可夠充分。”

“這是落月鎮給我備的大禮。原來馮馬說的有大事發生,還真就是大事──這大事落到了本王頭上。”

“有備而來。”祝恤緯眉頭狠狠成了一個疙瘩:“如此大陣仗親自坑胞兄胞弟?”

楚岸單手拍拍他,如此境況依然面不改色:“幸好你生在尋常百姓家。祝大人將你保護的很好。”

祝恤緯大驚:“王爺知道我父親?”

他自露面都未曾深言家勢背景,處處卑躬,偽裝只是太傅府第的一個學生門人。

“太傅的女婿么?”楚岸淡然回道:“我自然知道。”

祝恤緯眼睛盯着他,難以置信。

這王爺,眼忒毒。

兩人說話間楚芮已經下馬,馮懲之行過官禮,寒暄一番後,將現下情形粗略講給楚淞。

楚芮扭頭,竟是一絲廢話也無:“那還等什麼!還不趕緊將人抓起來。三弟,對不住了!你千不該萬不該,覬覦父皇的皇位。此行,怕是要委屈三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