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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記憶,便是一陣葯香。

邵郁再睜開眼時,已到了陌生之地。被褥猩紅,卧榻之頂飄逸的綃帳一片大紅,再扭頭看向四周,妝奩桌椅木施,連同那金絲楠嵌玉透雕鸞紋座屏,紅珊瑚溢香塔,都透着喜慶,饒是叫誰看,紅彤彤的內飾說成是新娘子的喜房都不過分。

邵郁:“”

她再一低頭,殺人的心都有了。

昨晚四層衣服並沒有重新自己回來。

蝶襟軟綾雲錦中裙,看着原本中規中矩,腰卻掐的極細,銅鏡里的美人眉眼櫻櫻,唇若粉嫣,長睫黑翹,漆黑瞳仁清澈如曜玉,鴉色長發柔順披在背後,從頭到腳無一飾物,真正的冰肌玉骨,清麗動人。

只她自己知道,兩層外衣裡頭,那中衫卻是狀若無物,雙肩,兩臂,肚皮都是露着的,只有一件類似舞姬的那種無肩珂子而已。只消有登徒子掀開蝶襟領口向里一看,必能瞅見兩團雪峰之間溝壑被擠得縱深非常,要撐掉那柯子一般。

嘩啦!

好好的紅紙窗被人澆上一盞茶水,滴答滴答。從外看星星點點,必是茶葉都掛在了窗壁上。

“這誰呀這是。脾氣可真大。”

窗外有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此起彼伏,邵郁有功夫在身,耳力非常,聽了個七七八八。

“不知道,只道是王爺深夜抱回來的,讓小心伺候着。走,走,王爺可說了,裡屋不讓咱們進。”

“好好的窗子被人毀了。可真暴殄天物啊。聽說這窗紙還是王爺千辛萬苦找的,能透月光的,叫──”

“你起了?”楚岸從卧房隔間走來,走至外間關門,將窸窸窣窣的議論一併攔在朱漆高門外。

“王爺府里的奴才真是好教養。”邵鬱氣得不輕,自然不給楚岸好臉色,一張小臉綳得如同俏麗三春陰霾的天幕:“議論主子都敢如此大聲。還故意叫客人聽見。想來是女主子調教欠佳,王爺後院堪憂。”

若是以前,邵郁講話甚少如此夾槍帶棒,語帶雙規。

一是被昨夜被人兩次擄來惹惱了,如今她竟絲毫打不過楚岸,不知是否長久服藥蹉跎了身子,導致功夫下降體力不支,以前過招她還能勝過一二的,如今她很是懷疑年少比劍楚岸都是暗中放水,令她贏,逗她開心。

“讓你聽見是她們不對,回頭我重罰。”

楚岸將食盒放下,道:“煞費苦心弄這弄那卻不叫你清楚知道,我之前已經吃過這種虧,不想再犯。心裡想着念着卻悶着不說出來,再次錯過了就是我活該了。”

邵郁將頭偏開,喃喃道:“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你就聽我說便好。“楚岸暗暗觀察她的反應,又道:“再說這府上的女主人,郁兒若是肯當,你便是頭一個。府上的家將侍女小廝欠調教,你若肯,便由你開始給他們一一立規矩。朝中的事我還應付不過來,哪裡有功夫管這些。早就缺個女主人來管教他們了。”

邵郁眼中一頓。

面色卻仍不渝,並無半分緩和。

還是氣得鼓鼓。

二便是因為這衣服。

“這些先不提,有件事卻是不得不問,我的衣服──”邵郁磨牙,幾乎一字一句:“王爺沒有別的衣服給我么?再不濟,乾淨的丫鬟衣服也尚可。”

她狠狠攏住外衫,擋住楚岸不動聲色從頭看到腳的視線,神態卻似自己未穿那般羞/恥/難/耐:“穿成這樣?不荒唐么?”

“不荒唐。”楚岸笑魘如花,生怕邵郁不能更氣一般:“再者丫鬟的衣裳你哪裡穿得住?”

他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形狀,道:“我們郁兒如今出落的越發水靈標緻,衣裳都得定做。你不用着急,上好的料子才送走,七八個綉娘一起上陣,頭一件衣裳最多明日掌燈時分便能送來。”

想一想簡直要瘋,那送來的衣服難道還是這般要露不露的?

邵郁想了想,不假思索高聲道:“若送來的衣服還是如此這般,王爺還是留着自己穿罷。”

“嗯?”

正在擺弄食盒,往外端盤菜盅碟,楚岸一臉得逞淡笑:“原來郁兒喜歡身上這件的?我本來以為最多明日掌燈時分便為你換下,既如此喜歡,就穿着好了。不用特意告訴我。”

邵郁:“”

邵郁正拿着筷子,非常不見外,飛象過河夾一塊雞翅放入米飯中,並不期許給她嘴欠的三哥留下什麼知禮明儀大家閨秀的好印象,聞言筷尖狠狠戳進肉中。

很是殘忍,力拔山兮。

不過眨眼須臾,回過味來。

“為我換下?”邵郁眯着眼睛,聲音不辨危險:“王爺的意思是,身上的這件衣裙,也是王爺親手為我穿上?眼睜睜將我──

邵郁又氣又惱,彷彿已經猜到答案,“──看,看了個遍?”

她清楚記得昏迷前被子里只有褻褲和罩胸。

楚岸並不吃菜,將一個小碟盤往前推推,居然先閉了閉眼,像是在回味,少頃才睜開眼睛,表情尋味。

很是欠揍。

他道:“不如,你猜?”

邵郁:“”

楚岸又道:“猜對了許你出去透透風。”

很是眉飛色舞,頗有幾分挑釁,和誘惑意味。

“猜錯了就不好意思。”

楚岸把方才推出去那盤菜重新捏住盤子邊,拉回來,護在手腕旁:“不給吃喝,不得活動,晚上,待我沐浴之時,還要罰你替我搓背。對了,我還要交代下去,晚上你洗澡的水裡可以多放些花瓣,越紅艷愈好。”

邵郁狠狠攥着筷子,忍着沒掀桌案:“你簡直──”

不知羞恥四個字硬生生被邵郁噎進去,換成:“別說了。好一個王侯貴勛皎皎親王,王爺就是如此待客人的!”

三哥年少時便經常語出驚人,在她面前臉皮極厚,怎得十年不見,愈發變本加厲起來?莫非是在其他女子面前便是這般打情罵俏,閨房情/趣?

越想越窩火,先前夾進碗中的雞翅險些被邵郁看出一個洞。

楚岸只側了側眉,沒當回事:“看自己老婆算什麼羞/恥。且看了就是我的人了。你可不是客人。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他怕是不能更得意,得寸進尺道:“我已請人在算黃道吉日了,讓你看見大紅色是叫你早些習慣。嚴防到了成親那日你害羞。還有,我們便從今晚開始睡在一個屋,相互熟悉熟悉,總不能我們成親那天,新娘子還手都不給碰,上來就甩鞭子。本王可不想成為洞房夜滿臉挂彩的新郎。白白叫人看了熱鬧。縱是皎皎君子,洞房夜也該有吳儂軟語,佳妻如水。”

邵郁:“”

“有件事可以確認了。”

邵郁抬頭,咬牙:“王爺之所以而立之年還未娶上王妃,多半是因為在等命定之人。王爺太過熱情,夫妻多半性情相投,准王妃怕也該是個性格熱絡之人才相配。不好意思,妙芃恰巧不是。還有,門當戶對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