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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香吉祥地,南理的大雷音台。言外之意,無魚師太要一統南理佛宗!

對師太的話,宋陽還是不太能理解,不是她說得不夠明白,而是......這個牛皮吹得實在有些太大了吧。

燕頂是什麼人?少年時遭遇慘禍,卻因禍得福,拜入天下第一等的奇門,他本人更是天縱奇才,不過十來年的光景,就成為天下用毒第一人、天下武功第一人、天下機括第一人。而他的出身又和大燕皇室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燕朝傾全國之力助他行事,這才有了後來的大雷音台,有了中土最最神秘的燕國師。

無魚師太上下嘴唇一碰,就要起身直追燕頂的成就?即便她現在聲望了得、在南理佛徒中影響不小,想憑一己之力就把南理佛宗全部掌握手中,也還是太好高騖遠了。

宋陽措辭了一陣,才委婉開口:“師太,您現在的狀況,和青木不太一樣的。最要緊的,假貨身後有燕頂的全力支持。”

對這個話題無魚顯出了興趣,比划了個手勢,示意宋陽繼續說下去。

“青木冒充師太,助靖王搶下龍椅,再之後靖王多半會封她一個‘護國法師’的頭銜......”這是早就和胡大人討論出來的結論,不離十,應該不會錯的。而再之後,朝政、君權自不必說,靖王就是國師的傀儡,說得難聽點就是任瑭這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做了個兒皇帝。燕是父邦、燕帝和景泰是他父皇。

至於神權方面,青木會幫國師主持,這裡分作兩種結果:

最理想的,青木利用無魚威望和靖王支持,把南理佛宗擰成一股繩,變成一股雄厚力量,就好像燕國現在的模樣。但是南理佛徒散漫多年,比着燕國和尚純粹得多,要他們真正臣服永遠忠心聽令,難於登天;

第二種結果,退而求其次。國土有界而佛法無疆,燕國和尚來南理念經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大批燕國高僧奉燕頂法旨,來到南理,直接替青木來開創一個全新局面。反正南理的佛徒是一盤散沙,既然無法凝聚就不去白費力了,有什麼事情干脆由大燕高僧代勞......

宋陽自己估計着,這兩重情形,第一種幾乎沒有實現的可能;倒是第二種結果,成功的可能性極大。

宋陽說得異常仔細。

他這些分析,都是在給無魚潑冷水,不料無魚卻笑着點頭:“年輕人能有這樣的見識,算是不錯了,難怪年紀輕輕就得了豐隆賞識,封作常春侯。”說完,她又繼續先前的話題:“那你再幫我想一想,我要想建成妙香吉祥地,該如何行事?”

宋陽泄氣,剛才那些話全都白說了...他和無魚接觸時間不長,不過怎麼看也不覺得這位師太像是缺心眼的樣子,但是她偏偏就在這件事情上矯情個沒完。

無魚是長輩、同伴、戰友,也是施蕭曉敬仰之人,宋陽不好去敷衍她,仍是認真應道:“師太要想成事,非得有朝廷相助不可;但光有朝廷支持還遠遠不夠,往上幾百年,從前朝到現在南理歷代國君對佛家事情都不予干涉,現在想要強出頭只怕會適得其反,至少,師太得先有個自己的局面,朝廷才好添出一份力氣。這個局面,不是指您老現在的威望,我的意思是真正擁戴、死心臣服......”

宋陽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無魚有好名聲、現在人氣高,南理和尚憑着一時熱情幫他做些事情不難,可真要諸多名寺方丈、大德高僧站出來,宣布擁戴無魚做‘聖法師’,奉她法旨以為佛號,何異痴人說夢。

說完之後,宋陽又補充了句:“您老莫誤會,您說的這個事情,我巴不得它能辦成,可我總得實話實說才行。”

無魚示意了解,又微笑着說:“你可知,南理古時,也曾出過燕頂似的人物...而且還是一下子出了兩個。”

宋陽眨巴眼睛,話題轉換得太突兀,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無魚則繼續道:“南理佛徒現兩個絕頂人物,他們的法號就不提了,姑且喚作阿貓、阿狗吧。佛學精湛、心智通天、手段犀利...阿貓阿狗都出色到不得了,幾百年都不會有一個真正奇才,在三百年前一下子生出來兩個,偏偏兩個人都胸懷大志,都想一統南理佛家。”

“阿貓被信徒冠以聖僧之名、阿狗則被擁躉當做羅漢轉世,後來兩人的勢力越做越大,開始互相傾軋,從暗鬥到明爭,兩人才智相當,手段伯仲,誰也奈何不了誰,今天你贏了,明天我勝出,這一斗便是幾十年,那時可還沒有南理國,整個西南境內的佛門幾乎盡數牽涉其中,本應清靜安寧的世外凈土被兩人攪得烏煙瘴氣,與黑道、江湖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了...當然,這是我的說法,當時、當世的信徒們可不怎麼認為,所以參與之人都覺得自己在衛道護法,投身其中捨生忘死。”

“阿貓和阿狗雖然共生於世,但歲數畢竟還是不一樣的,阿貓比着阿狗大二十歲,兩個人斗得天昏地暗,可終歸鬥不過天,阿貓沒輸,但老得不行了...九十歲了,壽數將近死到臨頭,想不輸也不可能了,臨死之前他獨自一人來到阿狗的大本營,菩提禪院。死之前阿貓想見阿狗一面。”

“阿狗已經勝券在握,不過他明白阿貓是輸給了天,不是敗在他手上。阿狗心裡不怎麼痛快,但是對阿貓,他也當真是佩服的,而天生對頭、畢生大敵在臨死前來找他,又何嘗不是一份尊重。阿狗不顧門徒勸阻,親自迎了出去,把阿貓接進禪院。”

阿貓命不久矣,沒了爭鬥之心,在隨後三天里,阿貓阿狗談經論道,暢說佛理,再沒了爭執只是各抒己見,要知道他們兩個都是當世大德,各有精彩見識,相談之下歡暢無比,當世菩提禪院的僧侶常常能見到兩個老和尚談到興起時,會開心得放聲大笑、手舞足蹈......

等到第四天清晨,阿貓的精神開始萎靡、倦怠,大限已到活無可活了,阿狗就守在他身前,黯然嘆道:“若可以,我願分你十年壽數,你我再鬥上十年,然後攜手並肩同登極樂,豈不快哉。”

阿貓不屑:“你就能肯定,你會如我這般長壽,活滿九十壽數?”

阿狗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阿貓則繼續道:“你我已經多鬥了幾十年,你當知足了!”

阿狗又愣住了:“鬥了就是鬥了,什麼叫‘多斗’?”

“你不如我的。”阿貓聲音虛弱:“不是說才學心智,而是...師門。”

阿貓出身名門古剎,阿狗則是野廟長大,論起出身兩人相差極遠。可阿貓這麼一說,阿狗卻笑而搖頭:“你有師父教誨,有前輩見解可供修習,我卻全靠自己摸索參悟,到最後你我旗鼓相當,這麼算來,還是我比你更聰敏些。”

阿貓倦得很,不再辯駁什麼,只是吃力笑道:“我有件禮物送你,過陣子才能送到了......與你相爭半生,痛快得很...我不後悔...先不說了,出去出去,莫擾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