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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刃薄如紙,亮如雪,即便漆黑夜中,它們依舊能反射微弱火光,轉眼將其錄離成旖旎七彩,美得好像一場夢、國師師徒三人都覺得有些眼熟的夢。

阿一最後的念頭是:阿二發動他背上的兇器了?還不等他再去想為什麼阿二的機括會打在自己身上,他就猛地打了個寒戰阿二最後的感覺是:冷,真冷啊,現在不是夏天么?

千百月刃切入身體,不疼,只是很冷。阿一阿二碎屍萬段。

面對兇狠機括,來得及反應的就只有國師。

就在月刃炸起的剎那,國師嘶聲驚呼,雙手舞成兩團黑風連頭蓋都能輕易破裂的月刃,卻割不開黑sè鱗皮的手套,國師爆發畢生修為,對抗自己傾力打造的兇器。

不過剎那間事,月刃落盡,國師的一條右臂在半空翻滾。

不止一條胳膊。他的面具也被月刃擊得粉碎,lù出了本來面目。

他的臉和他的手一樣腐爛化膿,沒有皮膚、五官扭曲。還有xiōng腹間也被斜開了兩道長長的傷口。傷得雖重,但他竟真的衝過碎夢般的月刃,

正奪路狂奔。

繾綣紅芒,自車篷〖jī〗射而去。宋陽也追不上強仇,只有擲刀以求傷敵。

一擲之中,全部修為,宋陽的那聲叱喝都莫名嘶啞。經絡中每一分力量都已經凝結於紅袖,再沒力氣去叱喝。

他太用力,以至短刀脫手的那個瞬間里,宋陽只覺得身體被掏空了一般,頭暈目眩、站立不穩、心中空落落的難過但紅袖去勢如電,直指國師後心!

宋陽明白這一刀傷不到強仇:但他同樣篤定,敵人終會被留住,國師已遭重創,身法再快也快不過紅袖對他後心的追刺,他要想免遭錐心厄運”就只有轉身躲避、抵擋。而四周的蠻人已經飛撲而至,只要國師停頓片刻,便會陷入重圍,萬劫不復。

可宋陽猜錯了,國師不閃不避,任由紅袖追上了他嘶啞慘叫,好像外行人吹笛子發出的聲音:嘶嘶的“風聲,、夾雜着一絲詭異的尖銳,紅袖正中後心,自後而前貫穿心xiōng。

心臟中刀,必死無疑!

但是更讓宋陽夾吃一驚的是”國師竟還未死,反而藉著背後射來的刀勁,沖得更快了些,逃命之中僅剩的左手抬起,用力掰斷紅袖,將殘刃隨手扔在地上,轉眼逃得無影無蹤。

從國師師徒三人撲擊開始”須臾間的惡鬥,阿一阿二慘死、國師該死而未死逃出小鎮、一代名刀紅袖斷裂,宋陽呆住了。就算真是頭龍,心臟中刀也活不成,除非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右心之人?

木恩在替宋陽“調兵,之前,和他有一個約定:不見面。

宋陽不能和山溪蠻大隊見面。宋陽明白她的苦心,按照秦錐的布置,選了敵人最可能逃走的方向安置馬車,躲入車廂,從頭到尾也沒見過一個蠻人。

出使大燕之前,宋陽把馬車留在了鳳凰城”這次返鄉布局,當然要把它帶回來。

秦錐幫蠻人落實好埋伏事後,與宋陽一起待在車廂里,但後來見到來襲的竟是一隊南理瞟騎,驚怒之餘立刻就要出去”他是軍人出身,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蠻子圍殲了南理正規軍,宋陽暗嘆了一聲,伸手在他頸上大筋一捏,讓他暫時昏mí了過去。

之前國師聽到馬車中一粗重、一悠長的呼吸,分別來自秦錐與宋陽。

此刻國師逃匿”小鎮上的亂戰再沒了意義,隨着大首領與各部蠻主的命令,山溪蠻大隊舍卻倖存的騎兵”翻身殺回山中,極盡所能去搜捕強仇。宋陽則早在他們之前就沿着國師逃竄的方向追入深山血腥小鎮轉眼寧靜下來”耳中只存細雨落地的沙沙輕響。

活下來的百多士兵面面相覷,誰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片刻之後,大半殘兵涌下熱淚,不是劫後餘生的慶祝、不是對死去同伴的哀悼,僅僅是因為剛才的經歷。地獄中才有的廝殺,結束後、放鬆後,忍不住地想哭。

這個時候忽地一聲暴躁大吼,一個彪形大漢從一座破敗車廂中撲躍而出,秦錐醒了。

士兵們以為還有敵人,有的一跤坐倒在地,有的顫抖着再度舉起長戈,秦錐哪會和他們動手,當即高舉腰牌大聲表明身份。

西北防務歸鎮西王統轄,這座馬騎營算起來也是王爺的手下,此刻乍見紅bō府來人,真就彷彿受了委屈的娃娃突遇親人,士兵們一邊流淚,一邊把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可是沒人能想到的,他們還沒說幾句,遽然面sè慘白,雙手捂住心口下一刻七竅流血,慘死當場。

早就註定的,這一營軍馬沒人能再見到黎明。

而這一次,秦錐反倒鎮靜了下來。有關任初榕、宋陽的一切設計他都清楚,附近雖然會有兵馬調動,但一切都是假的,南理軍兵不會真正入戰。在這個局中,國師沒有身份、宋陽沒有身份、蠻人更沒有身份......只是最最單純的“sī人恩怨,。

可現在白白喪掉了一個馬騎營,朝廷真要追究下來,鎮西王難辭其咎。

秦錐不敢稍有耽擱,立刻書寫短箋,呈報此間發生的一切,放出軍雀疾飛鳳凰城,請任初榕早做準備......

直到天sè大亮,宋陽才返回小鎮。秦錐立刻迎了上去。

見到丑漢,宋陽有些疲憊的笑了下:,“昨夜打暈你,對不住。”

惡戰中他沒出多少力氣,但從頭到尾的布置、躲在小鎮苦等強敵時的患得患失、連夜不眠,讓他的精力大大損耗。

秦錐明白,宋陽“對不住”不單是為了擊暈自己,緩緩應道:,“他們本來也活不成了,都被下了毒。國師呢,追到沒?”

宋陽搖頭,神情里並沒太多失望:,“他逃得快,其間還下過山澗,追到深山時就沒了蹤跡,跑了。木恩說她會聯絡蠻主,儘力追殺,不過我知道,他跑了這次應該不會死。”說著,宋陽伸了個懶腰,臉上頰廢一掃而空,居然有顯出了些〖興〗奮。

秦錐皺眉。今夜死了這麼多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無辜,真正元兇卻告逃脫,他不明白為什麼宋陽還能高興得起來。

雖然話沒問出來,但宋陽看得出他的疑huò,微笑道:,“你昏了沒看到,國師帶來的那群手下,最差也是上品武士:緊跟在他身邊的那兩個老僧,就憑他們撲向馬車的勢子,比着陳返全盛時也只遜sè一分,大宗師妥妥的......都死了!”

國師是大宗師,秦錐能猜得到,但國師身邊的兩個隨從也都是甲頂,足足讓他大吃一驚。

錯愕之後,秦錐忽然笑起來,轉回頭對着倒斃於泥濘中的南理騎兵說道:,“都聽到了么?給你們陪葬的,有兩個甲頂宗師,有三十個上品武士,好兄弟,死得不冤,安心上路吧!”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從最初時的喃喃輕語,到句末的響亮大喝!

宋陽的笑容更盛,可他的這份開心與秦錐不同,一千五百人命與他無關,人命不是他害的,如果有機會把昨晚的事情重演,就算牽連的無辜再多一倍,他依舊會發動埋伏。

的確,即便屠盡人間也換不回這世上最最疼愛他的那個人:但是,如果報仇必須要血洗天下的話,宋陽毫不猶豫。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另一個蘇杭,兩人唯一的區別僅在於宋陽隨xìng,而蘇杭固執吧。

,“還有國師,右牟被砍斷了,左xiōng被打穿了,肚子被割裂了,你沒看到他逃跑的樣子......,狗啊,那時他就是條狗子啊!”

宋陽咯咯咯地笑,打從心眼裡泛起的快樂:,“堂堂大燕國師,被我們打成了一條殘廢了的老狗!舅舅的靈位就在那裡。”說著宋陽伸手向著不遠處自己的住處,廳堂里始終供奉着尤太醫的牌位:“還有,墳也在附近,昨晚的事情舅舅看得見。國師是來偷他屍體的,高手隨從、兵馬護衛,好大的威風,結果就在他眼皮底下像條狗似的亡命而逃。”

秦錐大概明白了,宋陽現在的開心,是因為這一場好戲,就在親人的眼前上演,“舅舅都看到了”他當會yīn測測地笑個不停吧!

他會開心,所以我也開心。

笑過之後,宋陽的神情恢復了正常:“剛才在山裡,發覺自己追丟了仇人時候,揪心揪肺的那麼疼那麼恨,恨不得抓着自己的頭髮往地上去撞,這麼好的機會都沒能報仇。可恨着、恨着就我又不恨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秦錐挑子下眉毛,醜臉變歪了:,“什麼事情?”

“國師應該是右心之人,所丹他才能活,這是個意外,事先不可能算到的意外。尤離若還活着他不會怪我,我也不用自哀自怨。

而最要緊的,昨晚那樣的好戲,舅舅應該看得開心吧?應該還想着能再看一次吧?”宋陽的眸子很亮:,“那就再來一場。若他還能逃,再第三場、第四場。只要他不死,我就“好戲連台”一場一場地拉他來演,演給舅舅來看。等他再沒戲唱時,也就該死了。”

秦錐望着他,醜臉上表情異常古怪要不要罵宋陽一句“自不量力,?

最終秦錐還是搖了搖頭,相比之下,他更想笑着對國師說一句:別惹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