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有鬼》 秋白蓝雨

林間的樹木俱有幾人高大,看上去生長了些許年頭,在靠近池塘的位置栽種了一排垂柳,一簇簇枝條輕柔地垂落到水面上,帶著點點的綠意,黃昏的晚風乍起,竟讓我感到一絲涼意。

我們四人走到池塘邊,我已能將山村中房屋煙囪處升騰的炊煙瞧得個真真切切,風中似還夾帶著一股飯菜的香味,讓奔波勞頓一整天早已飢腸轆轆的我狠狠嚥了口唾沫,肚子也跟著不爭氣的“咕嚕”響著。

姐姐耳朵尖聽到我肚子鬧出的動靜後抿嘴一笑,我卻不管不顧狠狠在空氣中嗅了嗅,反正在她眼裡我天生就是一副讒相。而且空氣中的確有一股肉香,像是燉老母雞又像是排骨湯,像是隨風而來源頭離我很遠,又好象近在咫尺,總之十分的好聞,令我隱約有些陶醉。

**已提前給舅舅打過電話說會過來,想必那位他認識我而我不認識他的姥爺已經為我們準備了好吃的吧,這山野之間野味定然不少,也不知道有沒兔子之類我未曾嘗吃過的野味呢。想起這些我讒得涎水直流,彷彿已經看到一桌子美味佳餚在等著我去慢慢品嚐……

環視著四周的情景很是陌生,**邊走邊說這附近幾個山村還是近幾年才通的電,以前都是天一黑就用油燈,過著古人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生活。而且她還說我五歲時曾跟她來過一次這個地方,**還特意去縣城裡買了件新衣裳給我,結果我穿著新衣裳褲子淘氣得到處跑掉進一戶人家茅坑裡,還是被**撈了出來弄到這池塘裡洗了又洗……

不過我對這些全然沒有印象,根本不會相信自己掉入茅坑過,那豈不是一身都是那什麼弄得臭死了?姐姐與三嬸聽著**所言紛紛笑了起來,我用力捂住耳朵,偷眼望向蹲在柳樹旁吃飯的幾個大人,他們臉色土黃身子瘦消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雙手捧著土黃色的大海碗,邊吃邊點著頭嘴裡說著晦澀難懂的方言,那個半大的孩子恭敬地站在大人旁邊,側著身子穿了一身很土氣的衣裳,對我們走過也未望上一眼,**朝我看的方向瞧了片刻便收回目光,似乎和那幾個人並不熟識,領著我就朝村裡走去。

想來她除了每年回來一次探望下親戚根本不會跟村裡人有太多交集,她常說那些跟她一般大的兒時夥伴都各自成家早已斷了聯繫,偶然打探到消息的不是中年病逝就是去了遠方,能留在這個窮山惡水地方的早已極少極少,即便她回家鄉來面對面碰到了,也認不出來,說起這些時她臉上都會感慨,追憶那些如水般消逝已久的年華……

我們路過池塘後又走了幾百米山村就呈現在眼前,視線中大都是一些紅磚青瓦,樓房僅僅只有三棟,土磚老屋也不在少數。在村頭一座土磚屋前有個瘦長瘦長的老者正佝僂著腰,在拾著什麼,等我走近一看原來他是在拾豬糞。

“三爹爹!”**用她們這特有的方言衝老者喊道。

老者玩著腰聚集匯神地拾著豬糞,直到**喊了幾遍怔了怔方才抬起頭來,將腦袋像鵝般朝前湊了湊,仔細看了**片刻方才恍然大悟,叫出了**的名字。兩人用我完全聽不懂的方言聊了片刻,接著**為我們介紹說老者是她長輩,按輩分該喊三**,讓我和姐姐喊三太爺。姐姐有些拘謹憋紅了臉半晌喊不出來,我很自然地喊了出來,**又給老者遞了些禮品這才領著我們繼續前行。

我對**的家鄉話很是好奇,每年她回**家鄉小住幾天再回家後腔調就會改變,要糾正上一個星期才能改過來,為此父親老笑話她來了十幾年還不會講我們本地話,而暑假既然是在這邊度過我自然也得學會這的方言,否則跟人交流都成了一種奢望。

村子不大,一眼望去只有幾十戶,**說被山頭隔斷了另外一個方向還有些人家,只是我們看不到罷了。等走到村子中央一戶人家門口時**說到了,我瞅見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正抓著稻穀餵雞,**喊了聲他抬頭望了我們片刻後神色變得高興起來,上前張嘴一通哇啦哇啦的話語。

**告訴我們這是舅舅,讓我們喊人,雖然對這個被稱之為舅舅的中年男子陌生到了極點但我還是禮貌地叫了人。舅舅擺了擺手連忙拉著我們就進了屋,不時還側著身子摸著我的腦袋說著方言,可惜我半句都聽不懂。屋子是土磚,堂屋左右各一間房,看上去有些潮溼與破舊,在我心中感嘆舅舅家比我們家還要貧窮時從裡屋轉出個矮矮胖胖的婦女來,**說那是舅媽,她熱情地打著招呼為我們端茶倒水,與**寒暄了片刻後就被舅舅趕去做飯。

我與姐姐坐在一旁聆聽著**與舅舅的談話,雖然舅舅地道的方言晦澀難懂,但**畢竟離開家鄉年頭久了方言也變了,腔調也會帶上一些我們那邊的特色,慢慢的我竟能勉強聽明白**的話語,再通過兩人的表情,也能揣摩出舅舅的意思。

晚飯是在堂屋一張破舊的八仙桌上吃的,**與舅舅舅媽用家鄉話聊得熱乎,三嬸明明完全聽不明白卻一臉笑呵呵彷彿什麼都懂地模樣,時不時插上幾句嘴。我與姐姐完全被孤立了只得對付著桌上算不得豐盛的菜餚,基本上都是些他們這邊的家鄉菜而且也不符合我的口味,連丸子裡都沒什麼肉全是胡蘿蔔。我胡亂吃了些填飽肚子後就搬個凳子坐在堂屋門口,一直翹首以待地朝門外和房裡望著,企圖看到素未謀面的姥爺,但不知為何始終不見他的人影。

雖然對姥爺沒什麼印象但通過**所描述應該是個很慈祥的老人,而且主要原因是方才舅媽給我和姐姐兜裡都塞了些錢,姥爺那份肯定也少不了。即便這些走親戚的錢還是要乖乖上繳給**,但我也可以趁機向她索要一些不算貴重的玩意。也不知道姥爺會給我多少見面禮呢?聽說舅舅還有個兒子比我大上三歲,我應該喊表哥來著,難道出去做事了,怎麼都不見人影晚飯也沒回來吃……

直到黃昏完全落幕,天色都有些擦黑時我依然沒有看到姥爺,反而是**一臉凝重地走了出來,舅舅則在旁邊狠狠抽著煙氣色難看,舅媽嘴裡說著什麼捂著嘴唇抽噎,淚水頃刻間流了出來。我好奇之餘跟著他們走進左邊的房裡,放眼望去除了破敗的傢什外就是一張老舊地床,上面躺著個雙眼緊閉臉色蠟黃的少年,長而蓬亂的頭髮遮蔽住了半邊臉頰,乾裂的嘴唇上面全是水泡一類的瘡,若不是蓋在胸口處被子間隔老半天會有輕微的起伏,我定然認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屍體……

房裡還瀰漫著一股尿騷屎臭和不知道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舅舅指著床上的少年說著什麼,十分懊悔的模樣,舅媽更是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我實在聽不懂又見不得這種場景連忙退了出來,屋裡那股味道也著實要把人燻昏掉,想必床上那少年就是我的表哥,只是好像生了很嚴重的疾病,連喚都喚不醒……

他們大人在屋裡鬧騰了半晌這才走了出來,我見舅媽還端著一碗稀飯走進房裡。**出來後抹著眼淚告訴我們,表哥這些日子不知道患了什麼病,白天精神怏怏整日呼呼大睡,到了晚上卻生龍活虎精神百倍,做一些奇怪的舉動。原本舅舅舅媽認為他是晚上沒休息好,誰想表哥這樣顛倒作息幾天後白天完全是昏迷不醒。姥爺說表哥可能是撞了邪要去找秋師傅,但舅媽不信迷信,還為這事跟姥爺吵了一架接著將表哥帶去了醫院,原本以為用科學手段能診好,誰想情況越來越嚴重輾轉到H市一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麼毛病,把人領回來後到今天傍晚已經是滴水不進虛弱到了氣若游絲的地步。姥爺見表哥性命危在旦夕顧不了那麼多,在我們來之前出門尋秋師傅去了……

**告訴我,她們這個村分三股,池塘這頭一股,靠左邊半山腰上一股,山對面另外一塊盆地中又是股,彼此都隔得有點遠,姓也比較雜。秋師傅住在盆地那股最裡面,靠著群山的位置,姥爺恐怕還得有些時間才能回。

等到夜幕徹底降臨,大地被黑暗籠罩時,村裡星星點點亮起一些昏黃的燈光,我坐在堂屋裡正百般聊賴之際,房裡忽然傳來舅媽一聲驚呼,我抬眼望去,只見表哥滿面紅光,精神抖擻大走了出來,除了眼神有點呆滯外根本看不出有半點生病的模樣……

表哥衝我和姐姐點頭笑了笑,又對緊隨在一旁的舅舅舅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還喊了**一聲姑姑,根本十分正常哪有一點撞邪的模樣。

這時大門被人推開,走進來兩個老頭,一前一後,**急忙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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