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整個人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腦袋上傷口還結了個大血痂,好在是靠近耳根的位置影響不是很嚴重,不至於日後長不出頭髮來,否則腦袋上少了一塊毛我定然得傷心欲絕。在床上足足修養了整整一個多星期時間我才能起身走動,在養病期間**連殺了幾隻生蛋的老母雞用土陶罐子放灶裡燉了,單獨只給我一個人享受,她自己卻捨不得沾上一筷子,姐姐也只允許喝點湯和吃點雞屁股之類我不愛吃的東西,如此下來導致姐姐幾乎天天在我耳邊抱怨說媽多疼你男孩子就是好之類的話。
在**精心調理下我的身子復元得很好,人也漸漸地有了精神,不再是一副病泱泱的模樣。問及**我為何會昏迷,**解釋說我那日被天上掉下來的琉璃瓦砸破了腦袋,滿臉滿身都是血,又被滾下來的預製板駭得跑了魂,而且失血過多之下這才一直發高燒昏迷不醒,幸好**及時尋找為我止了血又叫了魂。
叫魂的過程是如何不得而知,問起**她也不願意多說,想來和那次似夢非夢,在桃樹林裡所發生的事差不多,迷信這方面我不願也不敢深究。按**的說法就是人容易受到驚嚇就會心神不寧,一旦驚嚇過度魂就會從身體裡跑出去,若不及時喊回來的話輕則一病不起,高燒不退,重則腦癱痴呆,成為植物人。
簡單的說就是,身體就像是個家或者宅子般,魂才是人體內最精華和主要的部分。雖然我不知道**這個說法到底是否屬實,但想來古人所謂的“魂不守舍”這個成語是有一定道理的。
在慶幸自己魂被喊回來的同時我又覺得有幾分滑稽和怪異,彷彿這身子不止是我的,裡面還住著另外一個人他才是主導,動不動就被嚇跑了,若是喊不回來我豈不是完蛋?
期間我上過二樓遙遙望著三嬸家房子,發現正如姐姐所描述,三樓牆壁坍塌得厲害,只剩一點殘垣斷壁,看上去就像是被推土機推過,原本嶄新的房子變得破敗起來。三樓就剩個露天水泥屋頂,二樓陽臺外的琉璃瓦也不見了蹤跡,連正面貼了一半的瓷磚和粉刷的水泥也被迫停止,如今她家那房子就是下半牆上有水泥,上邊則是紅磚,絲毫再看不出那日房子即將竣工時高大氣派的模樣,前後反差之大直教人感嘆世事無常……
**生前那張床地底下究竟被石敢當**著什麼可怕的東西根本無從知曉,三嬸說她挖開地裡後看到的是一口井和古鏡但卻無法肯定。她去問及村裡許多老掉牙連動彈一下都困難的老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雖然我們村子自祖上遷徙到這裡安定後已經有了一定悠久的歷史,但中間幾逢戰亂和特殊年代,歷史有了許多斷層,許多祖宗流傳下來的文獻早已缺失,甚至連祖譜都是在我幾歲時村裡重新系的,並不完整準確。村裡人對此事也是眾說紛紜,有的說地下埋藏著古幕裡面有邪煞之物,有的則說在打仗時期我們村下是片亂葬崗,更有人說**老屋底下土裡有隻千年老太歲,不是老古話說得好麼,不能在太歲頭上動土,一動土就出事……
雖然鬧得滿村風雨並且各有各的道理,也請過一些懂行的人來看但都看不個子醜寅卯來。這事發生後村裡無人敢接近她家附近更別提將土挖開來看看。至少我是打死都不肯去,若不是那日被人所救檢回一命恐怕我早成了孤魂野鬼,更不想看到三嬸那張充滿噁心與醜陋的肥胖嘴臉。
可惜的是那日情況實在太駭人亂糟糟一片,所有人都在躲避與逃命,僅僅有人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卻沒人看清拉我跑的那個中年男人是誰,當時幫忙的人太多根本無從查起,**也無法尋覓到他向他表達謝意……
但我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將夢境與現實發生的一切聯繫起來後隱隱覺得事情還沒徹底完,冥冥中有些東西依然不肯放過我,在暗中窺視著我,可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對**不敬過,她即便是想索命應該找的人是三嬸才對……
這些個念頭也僅僅是我養病期間百無聊賴用以打發時間,沒有說給任何人聽,**說三嬸與三叔還是住在那間樓房裡,也許是一無所有反而對這些東西不怕了,畢竟對於她家來說除了死亡不會有更淒涼的境況,相反死還是種徹底解脫,堂哥也輟學外出打工還債,如今已踏上北方某座城市裡,在我昏迷期間還來看望過我一次,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但每每回想三嬸提及**的死亡和我兒時躲入棺材的經歷,再結合三嬸房子坍塌所發生的事情,隱隱讓我抓住了什麼,那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好象突然間掌握了某些至關重要的訊息,可我靜下心來去細細體會時那種感覺又深深潛藏起來,無從找尋,怎麼也捅不破記憶那層窗戶紙。
這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連走路都有人扶著的日子我過得很是悠哉遊哉,甚至根本不願意再去學校上課,老師知道我腦袋被砸傷後破例給了我一段時間的假期,於是我每天除了吃和睡外就是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我這人有個倔強的毛病就是我想不起來而又覺得比較重要的問題或者東西我會一直想,無論吃喝拉撒睡我都會忍不住思索,有些原本已經過了很久徹底掩藏在角落的記憶總能被我翻找出來。記得有次我將五毛硬幣藏在家裡一個很隱蔽的地方,隱蔽到事後我完全想不起來,僅有一絲模糊的印象,於是我想了整整半年多,每天都抽出一定時間去思索,終於有天福至心靈被我想到了……
當我再次回到學校後已經接近期末考試,好在小學的課本對我來說比較簡單,摸底考試進了全班前五名,班主任便不再多說什麼,也對我的病情也略有關心。
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就不願再被條條框框所束縛,在我盼星星盼月亮下暑假終於來臨,**多日前就曾許諾帶我回她的家鄉,這個假期在那邊過,這個消息足以令我興奮得徹夜難眠,我想有些問題只有那個所謂的高人才能給我答案。
放假後第三天,**料理好了家裡的事,帶著我與姐姐以及三嬸踏上通往H市的長途汽車。我坐在汽車望著窗外沿路的風景不斷倒退,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二次坐長途汽車。
行程路並不好走,很多地方的路都破敗不堪,水泥路,瀝青路與土混搭在一起,車內熱得要命並且顛簸得厲害,我身體隨著車子顛簸得胃中劇烈翻滾但始終沒有吐出來,在經過某荒涼小村時我遠遠地就看到一支出殯的隊伍,長長的送葬人群各個都舉著花圈額頭上繫著白布,中間還抬著一口棺材,沿途不斷將白的黃的冥幣金紙之類的東西拋下,伴隨著道士的吆喝聲以及男女的哭泣聲……
司機一見這情景道了聲晦氣停下車來,出殯的隊伍慢悠悠從道路上走過,或真或假的哭喪聲響徹在耳邊,道士嘴裡常人根本無法模仿的怪異強調吆喝聲也隨著棺材的走向變化著,風將紫色藍色的金紙吹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吹進車裡,我趕緊關好窗戶,但道士的吆喝聲依然無孔不入鑽入耳朵裡。
我愣愣地盯著隨著眾人移動而搖搖晃晃的棺材,直到出殯隊伍徹底消失在荒野小路里這才回過神來,此時司機也重新發動了車子。
這些日子困擾我的一個問題忽然間豁然開朗,我終於想明白為何那日恍恍惚惚被人拉著跑到村口,聽著那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會覺得有一絲熟悉。
在幾年前的那個夜晚,我躺在棺材裡曾經聽到過一次。
那個人,曾和我擠在棺材裡!
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